交换了大致身份背景,馄饨也吃完了,星辰便和两位男子一同溜达起来,越往京城深处靠近宫殿处越热闹。京城本就繁华,入夜也有诸多摊贩仍在营业,就像夜市一般,像有些店铺伙计多些,专门会预备夜间来访的客人。入夜闲逛者看来不少,星辰暗笑,像将军府丞相府那样一入夜就入睡倒也有之,似乎平民百姓活得更丰富多彩些。
闲聊中林思恒和周朗知道星辰总是围着小姐转几乎从没出过将军府,便一路给她介绍好玩的吃食小物,星辰所表现出来的玩心也得到了原谅——男人比较包容女子的任性,古今皆是。在现代星辰可得早早摸爬滚打才能成熟一些,稍微喜欢个玩具熊啊蝴蝶结啊母亲大人就会吐槽说这么大人了还玩,星辰也便放下了。可女人无论几岁都是个女孩,就像男人无论多老都像个孩子一样。
星辰身上其实只有几个铜板还有她唯一的那小锭银子,今晚为了以防万一都带在了身上——钱这玩意儿身外物,如果劳烦特意带她出来的两位帅哥买东西给她就说不过去了。在现代也没有缠着人家买东西给你的道理,虽然有的女人可以撒娇发嗲花痴得来昂贵的衣服包包,可星辰忙于工作,根本就没空和认识的男人打情骂俏……于是最好的年华就这么过去了。
现在想想,应该大学时就努力恋爱毕业时就努力相亲同时还努力找工作才是,否则婚姻大事绝对不靠谱。
……但是我不是开外挂金手指的穿越女啊!星辰内心怨念,在现代有几个人能顺利找到理想工作的同时又顺利地找到心爱的人啊!不然为什么报纸电视网上天天鼓吹剩女危机啊!明明男人都比女人多四千万了!
到了古代也不是倾国倾城,至少没人催我“年底前必须找到一个!”或者“还不出去相亲!就知道在家上网!”——放松心情之后人都是轻快的。
街边小贩起劲地叫卖着,星辰看见一个卖面具的,很多红色白色黑色的面具花纹煞是好看,她挑了一个,问价钱要八个铜板,便递过去那锭银子让小贩找钱,一转身戴着面具吓唬起林思恒和周朗,林思恒憋笑,周朗绷着脸显然快憋不住了。
“这位小哥儿真是好兴致。”小贩把找来的铜板递到星辰手里,笑道。
“快掀起来,仔细别跌跤。”林思恒用拳头堵着一阵笑,伸出另一只手掀起星辰脸上的面具,霎那间四周灯火随着面具上移而亮起,每家小贩商铺边都是明黄色的灯笼,原先面具多少遮掩了些光亮,现在则是火树银花,灿烂灯火,宫殿像是天边云彩采下来凝成的汉白玉大理石那般漂亮,星辰分明看到林思恒和周朗背后正是那遥遥宫墙,隔了长长的街道与她相望。
“怎么,看周兄痴了?”林思恒在她眼前挥了挥。“我可不知你有断袖之爱。”
“喂!”星辰一挥袖子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你取笑我。”她一个大姑娘对周朗撑死也是倾慕之心,断袖毛线!
林思恒笑意盈盈,似乎见她欢乐自己也微笑,自顾自挥着那折扇,整个儿一周星星般坑爹的风雅人士,大摇大摆却又不失气度,这人确实有趣。星辰想着想着便笑了。
“笑什么?”周朗面上似有一层隐忧,不过自认识他就一直是那副冰山脸,星辰也无所谓,要说我想起了大明宫词你们信么?不如把那段子改改好了。
“我倒是想起府上老人随口说的神仙的故事。”星辰故意背着手,头上还顶着个面具,要多有趣就多有趣。那电视剧情改成神仙的话就无妨了。“说的是天宫里有一位仙姬,美貌无双性情娴雅,父母宠爱舍不得让她出门遇到危险,可仙姬一日日长大,,整日听下凡的神仙说凡间趣事,终于忍耐不住亲自去看看。”
“然后呢?”林思恒来了兴趣,周朗也不着痕迹地把注意力集中过来,三人继续闲逛,看看夜市上的小玩意儿。星辰就接着讲那故事:“那仙姬按捺不住,便央求了一个宫女姐姐帮她寻个面纱之类的东西遮住容貌,可巧当日凡间正是十五元宵节,宫女便寻了个凡间的面具来与那仙姬一同下凡游玩。”
星辰思考着原来的电视剧情,太平公主遇薛绍,那段电视剧拍得很美好。
“可凡间市集如此有趣,仙姬戴着面具,不一会儿便与同样戴着面具的宫女走散了,”星辰放慢语调,这故事她讲得起承转合很抓人心,不知不觉他们的脚步放慢了,停在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前,林思恒顺手折了支小的付了钱,用手指掰下一颗裹了糖的山楂丢进嘴里,递给周朗,周朗也掰了一颗,星辰也这么做了,不过没有什么技巧,糖稀粘了满手。周围的小贩也竖起耳朵听着,今晚闲逛的人不太多,这三人组早引起了小贩们和其他行人的注意。
“那仙姬又惊又怕,便像我一样掀开面具去找宫女姐姐,”星辰拈着那颗红红的山楂思量着,示意了一下自己顶着个面具的滑稽样。“她的脸上落下串串如珍珠般的泪水,可当日元宵盛会,游人如织,戴面具玩乐的人数众多。仙姬又十分美貌,不少游人停下来,只为看她一眼。”
林思恒和周朗听得入了迷,那卖糖葫芦的小贩不厚道地插嘴了:“公子,后来呢?”
星辰看了一眼小贩,哎呀太平公主的那段轶事还真吸引人呀,笑了笑又继续。“仙姬一个个掀开路过的游人所戴面具,一边唤着宫女姐姐,姐姐,可面具之下多半又惊又奇,偶尔还有人恼怒不已,仙姬却别无他法,只得一人一人寻去。”她回想太平公主遇薛绍那段。“仙姬一路哭一路找,这时前面有几个人戴着面具走来了,仙姬怯怯地上前掀开一人的面具,露出底下温润如玉般的男子脸孔,那男子眉眼俊美,见仙姬虽十分美貌却脸带泪痕,语调便温和极了。”
星辰停了一停,温柔地说:“那男子对仙姬微微一笑道:小姐,你认错人了。”
“之后可是一段佳话?”林思恒问道,周朗认真地看着她,那小贩已听得入迷,周围有几个游人也假装不那么显眼地在听。
“是,可也不是。”星辰微微皱眉,脸上便带了些许哀伤。“仙姬后来还是寻得了她的宫女姐姐,两人返回天庭。宫女姐姐自然受了责罚,仙姬却因那一面之缘对那男子情有独钟,恳请父母成全,天庭神仙自然震怒,可又怜爱仙姬年幼动了凡心,便不予责罚,赐她下界与男子成婚。”
星辰眉间一拧:“此事本是段佳话,可那男子却是已有妻室,仙姬不得已只能为侧夫人。天庭的父母见女儿不能独享那男子之爱,便私下请了道天灾,让那男子家破人亡,只得与仙姬长相厮守。可仙姬知晓父母所为,为此羞耻,最终还是告诉了自己所爱的男子并奏请天庭,她的父母被打入地狱,仙姬也与那男子分别,永世不得相见。”
“可叹,可叹。”周朗说。
“可怜的女子。”小贩说。
“那男子如何想?”林思恒皱着眉头追问。
“那男子最最可怜,仅一面之缘便失去正妻,尽管仙姬美貌无双贤淑仁德,可当他知晓正妻被仙姬父母所害,人仙殊途,杀妻之仇不得报,会怎样对她?”星辰哀伤地说。“若他对仙姬有几分情意,此时也便化作了恨,爱恨交织,世上不会有比这更残酷的刑罚。而那仙姬,仅仅想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最终却永不能返回天庭,还被夫君厌弃……我府上的老人说起这个故事,每每也长吁短叹。”
“孽缘啊。”周朗评价,星辰觉出他语调里的苦涩,周朗与之前提起的陆殷殷,岂不也是一段孽缘?
“我当时听了,便双手遮脸说道,”星辰拉下面具遮住脸,想着要逗那两个男人还有后来出现的听众开心,众人都在感叹这个故事。“倘若那仙姬迟一天或早一天,便也不会遇见那男子,可惜天地万物自有定数。”她笑着转向林思恒,还戴着面具,林思恒若有所思。
“仙姬可是央求了那宫女好久,姐姐,姐姐地叫,换了我的话。”星辰用柔软的语调模仿剧中台词,“哥哥,带我出宫吧。”
林思恒见星辰只转向他,表情震了一震,似是惊惶又似痛苦的一瞬思绪闪过他的脸,尽管和周朗相比,他的五官容貌只算中上,但眼光流转,神采飞扬,倒是多了三分书卷气与一分侠气,还有隐隐一股说不出来的傲骨,衬得他使人见之忘俗。此刻林思恒却只眼中一抹无法言传的阴霾闪过,快得星辰仅仅只来得及疑惑,这男子便以重现笑脸。
周朗在一旁冷哼了声,其他人都知道他的性子也不介意,林思恒总是笑意满面使人如沐春风,笑意也直达眼底让人更为舒心,星辰也感觉得出他是个真性情不拘小节的人。
“可你认错人了。”林思恒缓缓笑道。
原本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调笑,周围旁听的小贩和路人都笑了起来。星辰点点头,故意自己掀起面具——现在她可是男装,说出女扮男装的事实来可没好处。“哥哥不带我出去玩,我自己去,哼!”还故意夸张地学着那些电视上看到的风月女人扭了扭,这下周围的人笑成了一团。
“淘气!”林思恒收起扇子就照她脑袋上那面具一拍,周朗那脸都快憋不住了。
“哎呦哎呦,哥哥把我打笨了,小弟以后就只得一副空皮囊去骗那些姐儿了。”星辰苦着脸叫唤。
周围人又笑,那卖糖葫芦的小贩笑道:“小哥说故事真真儿好口才,闲时可得多上茶馆,给咱们大伙儿说点故事吧!”
“哎呦,”星辰捂住额头,又挨了林思恒扇子一下,“说书呀?一文铜板听七段,我说得口干舌燥,还得生生陪上茶水钱,不值不值。”
“好你个不肯吃亏的小子。”林思恒敲了第三下,星辰不乐意了,敲敲敲,不带这样的,顺手夺了周朗的扇子敲回去,林思恒哎呦一声,两人哄闹起来没个形象。
周朗在一旁袖手旁观,小贩路人见了他们也笑,入了夜大家也没那么多规矩,活泼喜乐些人人都爱。
两人还在挥扇互敲,星辰手下不自觉地带了些比剑的架势,武侠小说看多了嘛!林思恒和周朗手上也有些功夫,一见就知道星辰学了点三脚猫的玩意儿,顿时双方你来我往把个折扇挥成把短剑。
“看招!”星辰一刺,只见林思恒一跳,捂住胸口假装被伤到了:“周兄救我!”
周围人笑翻了,还有不少过路人也好奇他们这三人行的状况。
“不成体统!”周朗故意板个脸,“快收拾一下,我们去喝点隔夜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