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本不是扭扭捏捏的性子，在现代，女人不光要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时不时还需要出去谈生意跑业务，和男人打交道小事一桩，而且女人如果长得比较美，和男人谈生意撒个娇往往会有更多折扣。
林思恒和周朗倒也直白，就这么敞开了说姑娘我觉得你真是真性情啊，星辰毫不客气地受了。反正不少事情都可以用我已经挂掉了一次所以想得特开来解释，也无所谓。
“我得说，这年头好多事都是虚的。”星辰夹在林思恒和周朗中间，三人在河堤边的青石小径上散步，两位年轻男子脱去薄薄的黑衣，叠起来收进腰间挂着的布袋里，看起来也不过是大些的钱袋罢了，三人都是浅淡色泽的长衫腰带，颇有魏晋之风。
星辰个子矮些，看起来他们就像两位兄长和一位小弟一样夜间出来散步，倒也有趣，要是女子装束根本就不能夜间出门……活在现代的星辰也就普通女子一个，很多东西都不知道，也没有闲情逸致背诗词歌赋，穿越过来自然还是个配角命一点外挂都没有，这身体本身也不算倾国倾城，基本上只有活泼大胆的性子可取了。
“怎么说？”林思恒微笑，摇了把折扇，要多风雅有多风雅，其实用现代人的看法来看还蛮有趣的。
“之前我被打了板子，”星辰说，这点对现代姑娘也不是多大屈辱，当街和人开骂比较丢脸吧喂。“现在满城都在议论，但是我想了想，这又如何？虽说女子生来就是相夫教子，名节为大，但谁问过我的意见？我从小就是个丫鬟，天天伺候主子，我有向上之心就是逾矩，那历史上乱臣贼子那么多，个个逾矩，士大夫和小人做得，我一个女子做不得？”
“此话不可说！”林思恒低声呵斥，面露紧张。“你不要命了？！”
“大不了一死。”星辰回答，朝四周看了看。“周围没人，但人人做那逾矩之事却不许别人说，这世界本就是个笑话。”
周朗在旁边脸色已变，林思恒紧皱眉头，之前的轻松气氛全然不见。
“我会将之前那些话一笔勾销。”林思恒严厉地说。“此事只有我们三人知晓，万不可在他人面前说起。”
“我发誓。”星辰举手。“当朝若是连几朝几代之前的历史都不让人说，那也忒无聊了。”
“口无遮拦，必有大祸。”周朗沉声道。
“我倒不介意。”星辰如果再挂一次，说不定就穿越回去了，尽管穿越回去还是要面对工作和剩女问题……但现代科技也有好处，凡事都有利弊。“我也就说这么一句罢了，日后会小心的。”
“切记。”林思恒嘱咐。“凡事三思而后行。”
“如果我三思了，现在就不在这里啦。”星辰假装还是小女孩一样撒娇卖萌，男人一般都吃这套，果不其然，林思恒一脸哭笑不得，周朗再次抽动面皮——星辰都担心他是不是只有这一个表情了。
“你还小，这世间事物远比你知道的要复杂。”林思恒放缓了语气，“切不可想到就说，知道吗？”
“是，兄长大人。”星辰调皮地一鞠躬，逗得两位帅哥无可奈何地笑了。
其实那话确实算是大逆不道，但还能用星辰从未出过门小孩心性来解释，其实不论古今，这些话都是不适合说的，但是……真的是死过一次了啊，一辈子憋着这些想法都不说出口也难受。不是非得说出来才愉快，而是有说出来的选择才更有意思——我可以选择说或者不说，而不是到死都没得选被迫闭嘴，那多坑爹啊。
“那些功名利禄，都是虚的。”星辰说，“我觉得我应当遁入空门，但我又舍不得这花花红尘呀！”她仰头长叹。三人已走到夜晚还开店的小酒馆和馄饨摊，前方则是些烟花之地，卖胭脂水粉和那些隐秘的马车可热闹了。
“来碗馄饨？”周朗提议，倒先坐下了，老板显然与他们相熟，立刻就朝锅里浸了三只食笼，各倒入一些馄饨煮起来，又拿出三只海碗放入葱花虾皮，边上还有点豁口。
星辰托着下巴等着馄饨煮好，林思恒抽了双筷子，在她面前一敲：“说说看，你怎么认为功名是虚无？”
“没问题，世人都说功名利禄好。”星辰点头应答，“但谁又知道后面劳心劳力得费多少劲？这功名背后是十年寒窗苦，家世背景的比拼，身在其位还有更多人在后面虎视眈眈，随时等着揪你的小辫子把你拉下马来——”星辰也抽了双筷子敲回去，林思恒拿筷子的手一躲，周朗面无表情地听着。
“这岂不是得其所想，劳其所累？”星辰总结，“但功名仍然是好的，万人敬仰，就是你得处处小心罢了，若你做得不好，人们今日称赞你，明日还能唾骂你。”
“你倒看得通透。”周朗插了进来。
“原本我也是个心气高的。”星辰回想起现代，她可是芳龄二十有八的大剩女，在一家企业做到小小主管，上头有更多主管重重关卡压着很是烦闷。手下管着四个女孩两个男孩，都是刚毕业一两年的年轻人，新鲜得掐得出水来。
年轻人意气风发，肯努力，也有小性子要使，再加上谈恋爱，日间六人也是相当热闹。那时星辰一心想工资再涨一级，努力接单，日日忙碌之后就没多少时间认识男人谈个恋爱了。几年下来，新人磨成了老鸟，星辰还是独身一人，工资涨了两级，日日辛苦却存不下一套房子的首付，但愿在古代能存下一套房子吧。还有父母大人耳提面命恨不得她马上嫁掉抱个孙子回来给他们逗弄，但嫁人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呢也曾想过在小姐出嫁后，想个办法露个脸，当个侧夫人什么的。”星辰老实承认，这其实就是找个好男人嫁掉的古代版。“可我看了丞相府上那么多侧夫人，个个都有孩子，小姐又是庶出，不仅不受宠，一个月也见不到爹娘几眼，婚姻更是就这么随便指了个门当户对的。谁考虑过小姐怎么想的？”星辰叹气，“嫁人若是这么辛苦，不如不嫁算了，我有手有脚也养得活自己。”
“未曾听过姑娘不想嫁人的，可你为何有不愿剪了头发做姑子去？”林思恒追问，语调里满是好奇。
“我已是良民，遇上了，便是我的造化，遇不上便随他去了。”星辰见上了年纪的老板亲自端了三碗馄饨过来，眼里尽是好奇，一摸口袋，倒是出门时带上了点铜板，不知道够不够付账。
“如此坦然，生为女子真是可惜了。”周朗点头赞道，拿起勺子筷子开始吃，星辰问了价钱，身上的铜板还算够，又多给了两枚：“老板辛苦，深更半夜还在忙碌，我第一次来就捧个钱场吧。”
老板大感意外，但倒是很高兴地收下了小费。
林思恒一脸“你这姑娘果然有趣”的表情，周朗不动声色地打量她，星辰已经开始吃了，古时的馄饨也很好吃，清香诱人，小姐吃不到真可惜了，回去给落鸢做点儿尝尝。
“这真好吃！”星辰快乐地说，舀着馄饨加了点辣油和醋，“回去我也要试试这怎么做。”
“这可是老板的秘方，从不外传。”林思恒笑道。
“我说完了，该你们了。”星辰一边吃一边说。“你们来自何方？半夜踩瓦片的习惯可不太好。”
林思恒和周朗显然对这类问题应对自如，周朗表情动都没动，林思恒眨巴着眼睛：“你猜？”
“猜就猜。”星辰直白起来，在现代勾心斗角是很累，古代也很累呀，其实这两男人若要掳了她卖掉，早就能这么干了（当然现在也还是能这么干就是）既然两人有点功夫，看起来又不过二十三四，肯定是混得开的那种，不如坦荡点，你说没说谎别人是感觉得出来的。
星辰放下勺子，打量二人，周朗俊美无比，就是表情冷酷了点，林思恒嬉皮笑脸，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两人的衣衫都是好料子，没好得惊人那种，但也绝对上乘，再加上一点功夫，估计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庶子结伴出行，倒也自然。
“你们两个有点本事，但不太多，”星辰用筷子敲着碗。“否则你们一定会想做番事业，好男儿志在四方不是吗？”
两人点头，一脸兴趣。
“我猜有人教你们点防身的东西，让你们能爬树上房。”星辰微笑。“再加上你们的穿着谈吐都是受过很好教养的样子……必定是来自大户人家，可能是商户也可能是在朝为官的家族，祖上可能还积了些德，子女又多，只要你们不惹事便不会顾及，我猜的如何？”
“九成对了。”林思恒笑答。
“至于来历，英雄不问出处。”星辰又敲了一下碗边，“就算你们杀人越货，与我何干？但你们若对我不利，我便会同样地讨回来，其余时刻，各忙各的，闲时喝点小酒无妨——你们在家族之中估计不受宠也不怎么引人注意，出外就觉得天地开阔，是不是？”
林思恒看了眼周朗，周朗点头：“星辰姑娘果然聪明。”
“这是小聪明，不是大聪明。”星辰埋头继续吃，“明儿回去还要早起，你们知道什么好玩的地方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