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齐鲁苏海。
看清是他,散豆豆更害怕了,直接感到他身上有一股妖气,阴森森的,一股地狱的气息。
“主、主人,你怎么……”散豆豆吓得小脸煞白。
齐鲁苏海压低着声音说,“我是鬼呀,你吓这样?”
“你你,你不是……”散豆豆镇静一下自己,说,“你是从哪里进来的?”
“门啊。”
散豆豆这时已恢复了常态,她说,“我怎么没听见?”
斗罗醒来了,抬头一看是齐鲁苏海,说,“爹爹……”
齐鲁苏海示意他要小声,别吵醒了他的闺女,又示意斗罗继续睡。他扯起散豆豆走了出来,问散豆豆,“统领大人还在睡?”
散豆豆说,“睡,昨晚他们仨都有点儿喝高了,统领大人睡了一宿,动都没动。”
“你没喝高?”齐鲁苏海问。
“我?”散豆豆说,“我要喝高了,那可就不懂事了,别人都是瞎扯,为主是七媛哪,我不是她的手,她的脚?”
齐鲁苏海真诚地说,“你还是她的娘。”
这一称谓散豆豆可有点儿担待不起,就嘴磕绊着,手摇着,急忙否定。
齐鲁苏海说,“真的,来到七丫头的头前,给她掖被子,也就是她娘能做出来,别人,也就只有你——我要赏你,赏你一斛糜子!”
一斛在周朝,是十斗,那时,一斗糜子是三十斤,那一斛糜子就是三百斤!这个赏,可是不少!
散豆豆和她的家人,都是齐鲁苏海的奴人,他们吃的都是实行供给制,按理说,要那么多糜子,没什么用,但是,她可以用这些糜子换取其他物品。所以,同样是奴人,有的就穿的好一些,吃的也好一些,下来应时的瓜果,有的就能吃到,有的就不能,就是这个原因。物品本身就是社会形态的杠杆。
散豆豆向齐鲁苏海嫣然一笑,冲他行了一个周朝女便礼,“谢主人的赏赐!”
齐鲁苏海看散豆豆那个样子,喜很(喜欢)的不行,他咬牙切齿地说,“我真想,真想抱抱你!”
散豆豆小胸脯一挺,说,“那你就抱呗?”
齐鲁苏海凑近散豆豆说,“我怕统领大人想歪歪了。”
散豆豆说,“有啥想歪的?你和我的爹爹岁数一样大。我就叫你爹爹吧?”
“噢?”齐鲁苏海一惊,“你要认我为干爹?”
散豆豆一看齐鲁苏海那个表情,就知道他对自己认他做干爹的事非常欣喜,于是,就咕咚一下跪在了地上,“干爹在上,豆豆闺女给你磕头了!”
齐鲁苏海哈哈大笑,说,“豆豆闺女,快起来快起来!”
他们在外屋这么一喧哗,这屋的齐鲁丽蓉,那屋的木梳,都醒来了,大家穿好衣衫,到外边一看,齐鲁苏海抱起散豆豆,对大家说,“我认一个闺女!从今往后,他可以随我的姓,就叫……齐鲁豆豆!好不好?”
大家没有说不好的,散豆豆还在齐鲁苏海的怀里,搂住他的脖子,亲他的脸,大家一片哄笑。
散豆豆说,“爹爹,以后给我啥,就不叫赏了,就叫奖了。”
“对!”齐鲁苏海说,“自家的闺女哪能叫赏呢?叫奖,奖!”
木梳在他的门口鼓掌。
齐鲁苏海转向木梳,说,“豆豆管我叫爹爹,你叫我什么?”
木梳一拱手,说,“我眼下还叫你镇长,以后,叫你大王。咱们要君是君,臣是臣,父是父,子是子。不能乱了纲常,混淆了伦理,你虽然一如我父,但,我还是叫你‘镇长’,‘大王’为好,今后干什么也能自如一些,不为外人嫌。”
“好!”齐鲁苏海放下怀里的散豆豆,大加称赞木梳的这一番话,说,“好一个‘不为外人嫌’!高瞻远瞩,处处为公!朕有了你们几个,还有不成大事的?”
“镇长。”木梳又拱手道。
“啊?”齐鲁苏海以为木梳要跟他说什么呢。一看木梳不是想说什么,只是提示他,他现在只能称之为“镇长”,还不能妄称“朕”,这是他们俩的约定,不可马虎。于是,他说,“啊,我说‘真’。‘真’有了你们几个,我还有不成大事的?”
木梳又去他那光秃秃的下巴,捋胡须去了——刚才那些话,显然是姥爷说的。
齐鲁苏海在这里和他们四个一起吃的早饭,吃完了饭,他对木梳说,“你上工地,指挥着他们做河口闸门。遇到斯丽娜,你该怎样就怎样,最好像没什么事似的;我回院子,让戚福海(师爷)写两个契约,为我姑爷和干闺女脱了奴籍——这不算我徇私吧?我自家的事。”
木梳说,“这不算。再说,公是公,私是私。大公无私,不是没一点私,而是公私分明。”
齐鲁苏海瘪瘪着嘴,重重地点点头。
现在,木梳说啥,都中听,甚至是金科玉律。
散豆豆可高兴了,她冲到齐鲁丽蓉跟前,抱住她,跳着脚说,“这回我可以大大方方地叫你一声姐了!”
齐鲁丽蓉说,“原来你不也叫?”
“原来,”散豆豆说,“原来那是舔巴你,叫起来心里虚虚的,这回就不一样,你排老七,我排老八行不行?”
“不行,”齐鲁丽蓉说,“大院里有一个八妹了,怎么又出来你一个?”
散豆豆撒上了娇,她摇着齐鲁丽蓉的胳膊说,“就在咱屋里这么叫行不行,嗯,行不行?”
齐鲁丽蓉说,“你非要排在我的后边干啥?”
散豆豆说,“他们叫你七媛,就得叫我八媛。”
齐鲁丽蓉大笑起来,说,“你问问爹爹,‘八元(媛)’是什么?‘八元’是王八!哈哈哈!”
木梳那里捋了一下下巴,说,“黄帝的曾孙叫帝喾,他有八个品德高尚、才能出众的后代,他们的名字叫:伯奋、仲堪、叔献、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狸,他们具有忠、肃、共、懿、宣、慈、惠、和八种品德,具体说就是忠心奉上、严肃谨慎、临事恭敬、懿美淳厚、宣化德教、慈爱遍民、恩惠百姓、和蔼可亲。天下之民称这八人为‘八元’,即八个善良的模范。他们的美名到处传扬,后来都被舜推举为官。”
齐鲁苏海带头鼓起掌来。
在齐鲁苏海眼里,木梳是饱学之士,中原的世故典籍,人文地理,他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就是一个圣人。他真想直接就叫木梳为圣人,碍于多种因素,这个称谓,他还叫不出口。他对屋里齐鲁丽蓉、斗罗、散豆豆说,“你们听听统领大人说的,什么叫饱学之士?这就是,你们,当然也包括我,今后要好好向统领大人学。”
散豆豆这时接过话,说,“就是学统领大人的我。”看大家不懂,她就说,“我不是王八,我是统领大人说的‘八元’,是集于忠、肃、共、懿、宣、慈、惠、和这八种美德于一身的‘八元’!”
大家一听,木梳只说一遍,她就能记下了,这很不一般。尤其齐鲁苏海,更是一副鲜见的表情,他说,“你能记下这八个字都当什么讲吗?”
“能,”散豆豆说,“忠,是忠心奉上;肃,是严肃谨慎;共,是临事恭敬;懿,是懿美淳厚;宣,是宣化德教;慈,是慈爱遍民;惠,是恩惠百姓;和,是和蔼可亲。”
木梳鼓掌。
齐鲁苏海问木梳,“她说的可对?”
木梳说,“一字不差。”
“哎呀,”齐鲁苏海惊异地说,“你这也是异能啊!”
木梳和斗罗相对一看:看起来,齐鲁苏海也定义过“异能”,那他就知道自己的异能了。
“什么?”散豆豆问。其实她昨晚听斗罗说起过主人的异能,现在,她假装头一次听着这个词,来追问齐鲁苏海。
齐鲁苏海说,“就是,你有和别人不一样的能力,异能。也就是说,这个能力,就你有,别人都没有。你说你这‘过耳不忘’,谁能办到?不就你能吗?”
“爹爹,”散豆豆进一步问道,“你有没有异能?”
“我?”齐鲁苏海一下猛住了,“我嘛,我有。”
散豆豆毫不放松,“你是哪方面?也像我似的吗?”
齐鲁苏海摇摇头,说,“不是。”
“是什么?”
“我是……”齐鲁苏海迟疑了,想了想,他还是决定不说,“等以后的,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爹爹,你有……”齐鲁丽蓉惊奇地说。
可是,她的话被齐鲁苏海截住了,他说,“蓉蓉,你以后,要和豆豆成为好姐妹,两人要同舟共济,休戚与共,这样,她身上的那些灵气,就能转到你身上来。”
“异能能传染哪?”散豆豆问。
齐鲁苏海看看木梳,又看看斗罗,冲散豆豆点点头,说,“可以这么说吧。”
散豆豆骄傲、逞能的劲儿又上来了,她扬着下巴,点点木梳,又点点斗罗,说,“你,你,你们俩,向我靠拢,我好把我的异能传染给你们。”
大家都笑。
…………
木和斗罗赶到河口,木匠师傅已然指挥人动起手来。
木匠师傅姓“是”,叫“是仁”,鲁国人,想见得到,“仁”的思想,已经传播开来,并为一些人所器重。
是仁看到木梳来了,就上前施礼,说,“统领大人,工程的人手不够用啊。”
木梳说,“你没向工地要人吗?”
是仁说,“我要了,干活的这些人,都是他们的人,可是不够啊。我再要,工头说只能给我这些人了——他们的工程不能因此停下来吧?”
木梳立即气从中来,对斗罗说,“把他们这的工头给我叫来。”
斗罗应答,去找来这里新任的工头夏拉斯。
夏拉斯来到木梳跟前,木梳问他,“你知不知道修拦河闸门意味着什么?”
夏拉斯说,“堵住上游的达拉伊人。”
木梳又问,“昨天,达拉伊人打死打伤我多名兵士,你知道吗?”
“听说了。”
“你还让他们来杀我们的兵士吗?”木梳怒吼道。
夏拉斯“扑通”一下跪了下去,说,“属下不敢。”
木梳是想搂头打夏拉斯一顿马鞭子,一看他这样,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次要的,这你得分的清,别不知那头炕热。你去,按是师傅的需要,给他调拨人,他要多少,你就给多少。”
“是。”夏拉斯说。
“你去安排吧。”
夏拉斯站立起来,虎虎地走了。
这时,身后传来了刁刁的声音,“吓!真有虎威呀!”
木梳回头一看,见是斯丽娜。她的手腕上套着一根马鞭,身后跟着两个卫士装扮的女子,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木梳连忙转过身去,向她拱手,说,“斯大姐早。”
斯丽娜对木梳向她施礼,和叫她一声“大姐”有点儿意外,就有些慌张,她连忙还礼,说,“统领大人早。”
木梳看到她眼泡有些红肿,给人一种娇滴滴的,惹人垂爱的印象。木梳心里说,她这是知道桑依泉被齐鲁苏海“宫”掉之后,把眼睛哭肿了。他又想,斯丽娜既然这样,齐鲁苏海怎么还用她呢?这使他想起在家的时候,齐鲁苏海嘱咐他见到斯丽娜之后采取装傻充愣的态度。他这就是告诉自己,他还要继续把斯丽娜放在原来的位置。从这一点上说,齐鲁苏海也不是一般的人。
木梳看了看她拿的马鞭,又看她一身短打扮,就说,“斯大姐也骑马了?”
“啊,”斯丽娜扭动着身姿说,“主人早就让我骑马,我一寻思,一个女人……哎,你还真别说,这骑马是好,不用你发明的脚垫,则更好。嘻嘻。”
——实际上,斯丽娜在撩扯木梳,但木梳不解风情,就没有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木梳说,“见过萨卡苏了?”
“见他?”斯丽娜看来还不知萨卡苏代替桑依泉为河防队的队长呢,就一脸糊涂,“我见他干啥?”
“啊,”木梳对斗罗说,“你去,把萨队长找来。”
斯丽娜一听“队长”的称谓,就知道是啥意思了,因为,齐鲁苏海家的院里院外,工地、房场,只有河防队,有“队长”这个称谓,别的地方没有。这么说,萨卡苏是新任队长了?这使斯丽娜一下子想到了桑依泉。
昨天,她哭了半宿。齐鲁苏海在一旁调节着她的哭声,比如说,这儿再低一点儿,低一点儿更好听;那儿再高一点儿,这才显得有激情……最后,他呼呼地睡去了,他睡得那么的香甜……
斯丽娜向木梳一拱手,说,“统领大人,你办你的事,我告辞了。”
说完,不等木梳反应过来,她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