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罗横楞散豆豆一眼,没理她。
木梳走了进来,跪坐在他原有的位置上,斗罗暗中捅了他一下,他也回了斗罗一下,说,“一只鸟,也像人似的,吃饱了就犯困?”
“雅格睡了?”斗罗惊喜地问。
木梳看了斗罗一眼,说,“睡了,睡得呲呼的。”
斗罗心里明白,这是木梳放了麻肺散,起了作用。这么说,麻肺散不仅可以闻,而且,可以吃,吃了,也能迷倒,还这么快!在屋里,他实际是在听齐鲁丽蓉说悄悄话,他只是“嗯嗯”地应答着,他的两个耳朵还是注意在外间,外间的一切响动,他都听到了耳里。木梳和豆豆间的对话,他也听到了,虽然断断续续的,大致的意思,也能明白。现在经过木梳这句话的进一步证实,斗罗心中有数了:今天就可以制止豆豆荒诞不经的行为了。
豆豆哪里知道这些?只顾张张罗罗的斟酒吃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齐鲁丽蓉说,“酒我不喝了,再喝就醉了。”
“醉了就睡呗。”散豆豆说。
“那哪好?”齐鲁丽蓉说出这句话,先自脸红了。
散豆豆接过话来说,“没事呀,常言道,‘好饭不怕晚,好汉不怕攒’,是不姐夫?”
散豆豆转向斗罗。把个斗罗气的,咬肌直劲儿纵动,恨不得抓过什么来,打过去。但他还是忍住了,他心里想,不用你散豆豆得瑟,一会儿你就像雅格样的,老实了。所以斗罗对散豆豆说,“攒啥攒?没说嘛,‘白天吃头牛,晚上哦哦哦。’”
散豆豆问“‘哦哦哦’是啥意思?”
斗罗说,“小边不让说。”
“小边?小边是谁?”散豆豆问。
齐鲁丽蓉说,“豆豆,别磨牙了,给我盛饭吧。”
散豆豆凶凶地指了指斗罗,走出了外间,去给齐鲁丽蓉盛饭。
饭盛回来了,豆豆把饭交到齐鲁丽蓉的手里,就去拿木梳的酒杯,木梳说,“我这里还有酒呢。忙啥斟?”
散豆豆说,“那是福根儿,得留着点儿。”
散豆豆说完,就把酒壶里的酒,往木梳的酒杯里倒。
斗罗问散豆豆,“你啥时吃饭哪?和我们两个男的一起喝酒?”
“我杯中酒,”散豆豆说,“喝完了,我好侍候我姐上炕歇着。”
“那什么,”斗罗对木梳说,“统领大人,我们镇上有个规矩,新婚第三天的晚上,新郎要给新娘盛一碗饭,以答谢新娘这几天没日没夜的辛苦。叫做‘答谢饭’,还有两句顺口溜,叫做:‘打一千骂一万,不舍这碗答谢饭。’”
木梳说,“行,我去盛!”
说完,木梳就走出去了。
散豆豆用眼睛斜斜地看着斗罗。
木梳盛完饭回来了,就把饭递给了散豆豆,散豆豆接过,放在了自己的面前,说,“哥,来,咱俩杯中酒,喝完了,我就吃饭,你们哥俩继续。”
木梳说,“行,干!”
散豆豆说,“干!”
说完,就和木梳一起一饮而尽。
此时,齐鲁丽蓉也把碗中的饭吃得干干净净,她把碗伸向散豆豆,说,“豆豆,再给我盛半碗。”
散豆豆说,“你还吃呀,你不睡?睡,睡,睡。”
随着散豆豆的话,齐鲁丽蓉的身子软了,散豆豆接下她手里的碗,手掌在面前一扇,说,“到底喝醉了。”
斗罗很是诧异,喝醉了,还能吃一碗饭?吃完了饭才醉倒?看到点喝醉的,也没看到这么喝醉的。斗罗不自觉地说,“喝醉了?”
散豆豆说,“那可不。你想,空肚子喝那么些酒,还能不醉……你看,我哥也喝醉了,醉,你就睡,睡,睡,睡。”
散豆豆像在念咒语,随着她最后一个“睡”字,木梳也躺倒了。
斗罗明白了,齐鲁丽蓉和木梳不是醉,是让散豆豆给下了药。他一伸手抓住了散豆豆的衣领处,凶凶地说,“你给他们下了药?!”
“药?”散豆豆不知所以,“什么药?你看到我下药了?他们俩明明喝酒贪杯,喝醉了,你怎么平白地诬陷我下药了?”
斗罗放开了她,拿起了自己面前的杯,问散豆豆,“我这杯里是不也有你下的药?!”
散豆豆这时把双臂交叉放在胸前,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说,“你要也倒下,今晚我和谁呀?”
“你!”斗罗怒目相视。他忽然拿起散豆豆面前的碗,抓过筷子就要扒拉饭,被散豆豆伸手把碗打翻了。糜子饭,粘,虽然碗翻了,可是,饭没撒出来,斗罗又去抓碗,散豆豆比他的手快,在他把手伸到碗跟前,散豆豆“嗖”的一下子,把碗夺在自己的手中,对斗罗说,“你想迷倒,容易,我可以让你永远醒不来!但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和哥串通一气,要给我下药?”
刚才,斗罗是挺着身子,听到散豆豆这么问,就坐了下去,异常温和地对散豆豆说,“你知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一个大事?”
“……”
斗罗继续说,“河防队的桑依泉,让主人给骟了。”
散豆豆“啊!”的惊叫一声。她知道“骟”意味着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吗?”斗罗问。
“……”
斗罗说,“因为,桑依泉动了主人的女人——斯老板。”
散豆豆抽了一口冷气,还是没说话,用眼睛死死地盯住斗罗。
斗罗说,“在主人看来,你昨天晚上对他七丫头做的事,和桑依泉是一样的。”
“不一样!”散豆豆疯了样地喊道,“是他侵犯我在先!我只是要回我的那份儿!我没侵犯谁!”
斗罗轻轻地摇了摇头,几乎是一字一板地说,“主人从来不和谁掰扯这些,他不会承认他有错在先。因为,他是主人,而我们是可以被他随意杀打刑罚的奴人,可以像一件东西随意送出去,或者揉烂了扔掉的奴人。你什么时候,和他掰扯过这里边的是与非?”
散豆豆不语。
“今天,我和哥在医处所里看到桑依泉的男根,在一个陶盒里盛着……”斗罗说,“让他知道,他会不会也对我下那样的毒手?”
散豆豆浑身打了一个抖,然后,咩着声音说,“罗,那我们怎么办?”
“现在,就得走一步看一步,”斗罗说,“好在是哥,促成咱俩住得这么近,我们可以时不常的在一起,可是,要是像你说的,你占头三天,让七媛都是这么昏迷着,能不引起主人的怀疑吗?”
“那她喝酒了……”散豆豆说,“主人也不在这里,七媛还能好意思当她爹爹说呀?”
斗罗说,“桑依泉和斯老板的事,是谁说的?”
“是啊,谁说的?”散豆豆好生纳闷儿,“主人是怎么知道的?”
“你没感到主人有异能?”斗罗说。
“异能?”散豆豆不解,“什么异能?”
斗罗这时想起了什么,说,“快,把七媛抱到抗上去!”
散豆豆不解其意,问,“咋啦?”
斗罗说,“不要问,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散豆豆急忙配合斗罗把齐鲁丽蓉抬到她住屋的炕上,把她摆布好,盖上一床薄被。又回来,把木梳抬进他的住屋,也是像正常睡觉一样,放在了炕头。一切安顿好,斗罗想想,对散豆豆说,“到那屋去。”
散豆豆怔呵呵地看着斗罗,就跟着他进了齐鲁丽蓉的屋。
进到屋里,斗罗坐在齐鲁丽蓉身旁的炕沿上,散豆豆倚着门框,站在门口,她警惕地看看斗罗,说,“说吧,你这么神神叨叨的,是干啥?”
“干啥?”斗罗说,“主人要是怀疑这里,他就会把他异能的触角伸向这里,让他看到他闺女和咱哥两个歪倒在格子间里,而咱俩在面对着唠嗑,你说他要看到这样的场景,他怎么想,接下来,他会怎样做?”
听到这里,散豆豆不由的打个一个冷战,说,“真吗?主人真有这样的异能?!”
斗罗点点头,说,“一般是。要不,桑依泉和斯老板的事,他上哪里知道去?”
“兴许他在他们俩身边安插眼线呢。”散豆豆猜测着说。
“眼线?”斗罗不屑的样子,“桑依泉和斯老板是怎样的人物?你不是不知道。如这样两个人,做那样的事,不把自己的身边扒拉利索了?再说,当时主人和我们回来了,没多大的功夫,他就急急忙忙地返回去,说明他探知他们俩搞在了一处,要去抓现行——那样的时候,那两个身边的人哪个能跑回来向主人报信?河口到陶厂不是近距离啊——不是主人自己知道的,是谁知道的?这种能力是什么?不是异能吗?”
散豆豆有激泠泠地打一个抖,“我的娘啊,这赶上妖精了!”
斗罗盯住散豆豆,说,“你以为你在和谁打交道?你那是在刀尖上走呢,到时候让人抓到了,你都不知死在什么地方了!你还洋洋得意地呢!”
这时,散豆豆真的洋洋起来,她又把双臂交叉放在胸前,说,“我也有妖气,不然,你和咱哥要给我下药的事,我怎能知道?”
斗罗居高临下的口气问,“我和哥商量的时候,你在哪儿?”
斗罗知道,散豆豆肯定把他和木梳间商量的话听了去,不然,她不能反其道而行之,反手给齐鲁丽蓉和木梳下药。
“这你就别管了,”散豆豆一别小脑瓜,“我问你,你们是怎样知道‘麻肺散’的?又怎样把‘麻肺散’搞到手的?”
斗罗说,“我和哥知道主人的这一特性之后,首先担心的就是你。哥听说你还要占头三天,认为你这样,非得触怒主人不可,那时你就大难临头了!说,还说不服你,就得采取极端措施,于是,哥和我就去了医道馆,找了舒鹊先生。”
随后,斗罗就把他俩怎么和舒鹊说的,在什么情况下,把装“麻肺散”的葫芦拿到手的,一一和散豆豆说了。说完,他说,“你不说你去大院的厨间要饭嘎巴去了吗?你怎会听到我和哥说的话?”
散豆豆知道斗罗还是放不下这块心思,也可能真的以为她有妖气,所以她就说,“我有一句话,你们谁也没听漏,就是我说我去厨间要饭嘎巴,说做饭的厨师说,菜还没炒好,还得等一会儿,但是,我几乎是刚刚说完这句话,大院里就来送饭的人了。那么,我从大院的厨间里出来,到我进屋的这段时间,我去哪里了?你们俩谁也没想想?”
斗罗仰起头想想,真是这么回事,怎么就忘了这个茬了?
斗罗露出一丝丝笑,说,“咱俩都生活在镇上,我咋没听过常言说,‘好饭不怕晚,好汉不怕攒’呢?”
“你问我,我一直掂算着,你那‘哦哦哦’到底是啥意思?‘小边不让说’,‘小边’到底是谁呀?”散豆豆问。
斗罗不在意地一笑,说,“你让到第三天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我让’?啊,我不问了行不行?”散豆豆又说,“还有,我咋没听过有‘答谢饭’这一说呢?你听谁说的?”
斗罗记不起散豆豆说的是什么,“什么?”
“就你说的,咱‘镇上的规矩’”散豆豆提示他,见他还没想起来,就说,“你不说‘打一千骂一万,不舍这碗答谢饭。’吗?”
“啊,那个呀,”斗罗说,“那纯属虚构,若有雷同,请勿对号入座——我要不那么说,怎么能让咱哥给你盛饭哪?不盛饭,怎么才能给你下药啊?”
散豆豆指点着斗罗,“你们男的呀,没有一个……”
“什么?”
“没有一个好东西!”
“你,”斗罗诧异地问,“说哥也……”
“哥也!”散豆豆上来歇斯底里了。
…………
第二天,雅格先醒来的,它感到昨晚不好,从它的窝里站起来,就挺着脖子在地下走来走去,“嘎嘎嘎”地叫着,像在叨咕着什么,又像在骂街。它一这样絮叨,散豆豆被它吵醒了,她想申斥雅格,又一想,昨晚它也被迷倒了,也是麻肺散的受害者,也挺可怜见儿的,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散豆豆又看看炕头上的木梳好像不喘气了,她一惊。连忙爬向木梳,头枕着木梳的胸前,隔了一会儿,才听到木梳的心脏“砰砰”地跳动声,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昨晚往木梳酒杯里放麻肺散,最是她心中没底的事,因为,她学木梳把麻肺散抿在手指甲缝里,一个小手指甲怕不够用,迷不倒,就又抿了一个手指。在此之前,往齐鲁丽蓉的饭里放麻肺散,耽误一些时间,到往指甲缝里抿药的时候,就有点急,尤其是抿在第二个手指甲缝里的时候,她觉得多了一些,又一想,反正得留在指甲上一些,就没有往下抖落。可是,她在给木梳斟酒的时候,逐个一弹手指,把手指缝里麻肺散弹得干干净净,弹完了,她就想,能不能多了?用酒服药,药力生发得快,厉害,可别把哥迷的醒不来,那可就糟了!
——这才心虚害怕,看木梳不喘气,以为死了呢。一听木梳有心音,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她不敢怠慢,欢溜地披上衣衫,下了地,趿拉着鞋,走到齐鲁丽蓉的屋里,看看她怎么样了。
一看,斗罗与齐鲁丽蓉和盖着一床被子,两个人的肩膀头子都露在外边,她就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昨晚她临过木梳屋之前,她让斗罗把衣衫除去,也把齐鲁丽蓉的衣衫除去,因为,她没有把握齐鲁丽蓉何时醒,吃进去的,又不是闻的,药力如何,她心里没底,要是半夜醒来呢?一看自己穿戴的这么囫囵,不得往头一天的情形上想?心中有鬼,常听半夜敲门声——两下一联系,非得想到我给她下药不可。而两人这么的在一起,齐鲁丽蓉醒来,她首先要羞愧,任谁一羞愧,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这是散豆豆自身的体验,别的女孩子,也概莫能外。但她警告斗罗,这么躺着可以,你不能动她,要动她就怎么怎么地,后果很严重,云云,她心下想,反正看不住,索性就放开了吧……现在看来好像真没动,散豆豆心里笑:昨晚我把斗罗折腾得够呛,想他也没什么章程再去动别人,就把齐鲁丽蓉肩头的被子掖好,就要返身往回返,一回头,看自己身后站着个人,吓得她“哇呀”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