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塔尔走后,木梳想催马前行,但他看到地上斯塔利的一根断指,要下马去捡起来,又一想,这正是考验雅格的时候,就对它说,“雅格,求你个事呗?”
雅格“嘎”地叫一声。
木梳欣喜,他感到雅格这是答应了,就说,“我下马、上马都太费劲,你能不能把地上的那根断指给我叼上来?”
雅格勾着脖子,点着头,“嘎嘎”地叫起来。它这个样子,木梳很熟悉了,是不愿意,或者,否定的态度。
木梳说,“那有啥,你稍稍一振翅,就做到了,几乎是举手之劳,主人我喂你、保护你,别人对你稍有贬损,我就不乐意,刚才这事,不就是因为你,我才……”
雅格用“嘎”的叫声,打断了木梳的话。
木梳说,“还不让我说完哪?”
雅格又“嘎嘎”叫了两声,展开翅膀飞到地上,把那只滚了许多泥土的断指,衔起来,飞回脚垫的横梁上,挺不是心思的把那根断指丢给了木梳,然后,就去甩它的嘴。
木梳用双手接捧住那根断指,笑着说,“你嫌埋汰(脏)呀,这有啥呀?”
可是,那根断指由于有血污,滚在上边许多泥土,只看到个指甲部分,才能分辨出它是什么。谁沾到它,就弄谁上边一下子血污沾染的泥土,甚是肮脏,木梳对雅格说,“雅格,我的雅格,帮人帮到底,你叼到河里洗洗这只断指,到头来,我好对镇长有个交代,你知道咱们惹事了吗?”
雅格“嘎”地叫了一声,回过头来,衔起那根断指,飞走了。
木梳一吐舌头,一缩脖子,心下暗暗地笑。其实,就算砍断斯塔利的指头,和雅格有关系,可是你拿个断指和镇长交代个什么?不过是拿着大馒头吓唬小孩子。可是,雅格就真信了,你说有没有意思?怎么个灵鸟、神鸟,也没有人诡!
不多长时间,雅格飞了回来,落在了木梳面前,嘴里衔着洗得干干净净的那根断指。
木梳从雅格的嘴里接过断指,拿在手里端详着,心中充盈着阵阵快意,心里想,你他娘的敢和我那个态度?以为有你的狐媚小妹子,就没人敢怎么着你?我的剑一挥,“唰”,两个指头就掉了……哎,掉下来两个指头,这怎么就一个呀?
木梳低下头去找,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短棍棍,他就指着对雅格说,“雅格,看见没有?哪里还有一个,衔起来,到河里涮涮,给我拿回来!”
雅格向下边看了看,然后别过头去,把眼睛闭上,对木梳理也不理。
木梳摩挲着雅格的背部,商量着说,“雅格,好雅格,去给我衔来,到河里洗洗干净,噢?”
雅格不动。
木梳又说,“跟人家镇长说,我就砍下你大舅子两根手指头,我都找回来了,你看能按上,你就按上吧。”
雅格嗓子里油叽叽地发出几声,像是窃笑。木梳心里想,难道雅格知道,砍下来就接不上了?
木梳说,“就算是……咱们做错了,可是也得有一个正确的交代吧,明明砍下两根手指头,怎么就剩下一根了?这话说不过去呀,你还让我怎么取信于镇长啊,咱还怎么在这混了?我要失业了雅格,这回你每天的几把米,是没地方吃了……”
——这句话又打动了雅格,它睁开了眼睛,回头看了看木梳,“嘎”地叫了一声,展开翅膀,落在了地上,把地上的那根断指衔起来,飞走了。
木梳捂着心口说,“小样的,我要摆治不了你,我白吃十五年糜子了!”
…………
两根洗的干干净净断指,摆在那里。
齐鲁苏海用指头扒拉扒拉那两个断指,笑了,说,“你把这个拿回来干啥?”
木梳说,“我听说,咱镇上有医术高手,能断指接植。我寻思,我就拿回来呗。”
齐鲁苏海在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就是扁鹊再世,也接不了断指呀。快快扔掉。”
木梳用手捂住,说,“别,我带回家去,问问我姥爷是不有办法?”
“你姥爷通神?”齐鲁苏海问。
看来早上在饭堂里说的话,已经传到齐鲁苏海的耳里,他这是处处有耳目啊!
“通不通的,问问呗。”木梳说。
接下去,齐鲁苏海又问起木梳姥爷的情况,看来他对伪大舅子的断指之伤,并没怎么放在心里。
关于斯塔利是怎样断指的,木梳对齐鲁苏海说,“斯塔利看到我腰里别着一把剑,他就要看,我一抽,他用手一接,就把他的两根手指弄断了。”
齐鲁苏海含而不露地笑了。
木梳不知他见过他小情的哥哥斯塔利没有,要见到了,斯塔利会对齐鲁苏海怎么说?
木梳说,“你说你给我一把剑,整那么快(锋利)干啥呀?他用手一挡,‘唰’,两根手指就下来了。”
齐鲁苏海说,“他大大乎乎的,啥都愿意动手,给他一个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了。赶栏(可是),就是这教训重了一点,两根指头,代价不菲。你要是能让你姥爷给他接上最好,要不,他成了秃爪子了。”
木梳说,“我回去问问吧,听我姥爷说过柳枝接骨,不知这个能不能接上。要是能,我把斯塔利接到我家里,让我姥爷给他接指。”
“敢情好。”齐鲁苏海说。
“大人,我寻思斯塔利一半会儿的好不了,”木梳说,“我就又安排一人为工头。”
“我听说了,斯塔尔,”齐鲁苏海说,“这人我不太熟,能挑起大梁来吗?”
木梳说,“能。斯塔利的手指断了,血冒溅儿了,别人——包括我,都吓傻了,唯有他跑到跟前,用地上的土面子,把断指的伤口掩住了。”
“啊,那又怎样?”齐鲁苏海问。
木梳说,“这说明他够冷静;有足够的救助之心;胸有韬略。一个工地的工头,这三点,是必须的。不冷静,遇到事,他先慌了,怎么得了?‘救助之心’也是工头所必须具备的,某种程度上,有了此心,就有了凝聚力,人工们跟着这样的人,也宽心;‘韬略’,不用说,胸无韬略的人,不配做一个头头,不管是大韬略,还是小韬略,总是得有韬略。”
镇长重重地点点头,说,“你分析的,有道理。没想到,你在用人的方面,还有自己的一套。”
木梳,也可能是木梳的姥爷,就题发挥,继续说,“人,一搭眼就能看出个八九不离十。你说那个斯塔利,我想不出你怎么让他当工头?你看他那懵乎乎的样子,就知他是那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角色。昨天你安排的‘工牌’制吧?今天,他连点影子都没有呢!我问了那两处工地,人家早就实行了。工程进展不畅,还能怪得了别的吗?”
“他怪谁?”齐鲁苏海问,面上就有些火刺刺的。
“怪谁?”木梳说,“怪你呗——你要不让他们后撤,他们不就抢在前边了?”
齐鲁苏海说,“抢不抢到前边,我也没说什么哪?”
“谁不说呢?”木梳说,“你跟死脑筋的人,掰扯不出三六九来。我听上去,对你的怨气还是很大的呢。”
齐鲁苏海鼻腔里“哼”了一声,说,“等他好一好的,我一顿马鞭,好好给他泄泄气!”
“这样的人,再是你的奴人——哎对了,现在安排工头的这个斯塔尔,可不是奴籍,用他行吗?”木梳问。
“咋不行?”齐鲁苏海说,“不是奴籍,你能怎么办?还能逼人家入奴籍?”
“在房场那边,我可听有人要入奴籍的。”
“噢?要入奴籍,你入啊?”
木梳一愣,他没想到,齐鲁苏海会问这一问题,就有些吭哧了。
齐鲁苏海笑了,手掌在面前一扇,说,“算了,我不过是笑谈。其实,我并不怎么在意是不是奴籍的,只不过自家的奴人,有深入的了解,使用起来顺手。可是,草包我是坚决不用的;人才,像你这样的人,我是不会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