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大臣?他们是钦差大臣?我愣傻傻怔在原地,不可置信眼前的所见所闻。灾民的顶礼膜拜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谢意、动情,从人们断续的表达中,我逐渐了解清楚,四爷和殷祥是京里派来的钦差大臣,因为水灾、虫灾的双重摧毁,这里的人们饥寒交迫、流离失所、流落他乡、卖儿卖女,甚至易子而食。而朝廷发放的救灾物资粮款,居然被知府等人贪截入自己的腰包,因为灾区民心惶惶、罪案迭起,甚至已有乱民暴动之势,于是,朝中派出钦差暗自查访、惩治贪官污吏。怪不得一到青州,四爷和殷祥就忙得不见踪影,他们也果真不负众望,明察暗访,雷厉风行的严惩了贪官,开仓放粮,还平反了很多冤假错案……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该笑?我傍的款还真大啊!看来想从他们身边逃脱没那么容易。
“大家静静!”四爷清冷的声音响起,虽然声音不大,却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冷厉严肃,人群顿然安静,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年轻而凛然的脸上,我不由地收起所有纷乱的心绪凝视着他,冬日午后灿烂的阳光照在颀长天青色身形上,折射出一轮耀眼的光圈,一瞬间,眉眼都焯焯生辉,“我代表朝廷向大家宣布,为了青州的百姓在灾后休养生息、重建家园,三年内免征任何赋税!”
“噢!——”人群哗然,激动的相互拥抱,继而,又全体跪地扣首道:“谢过钦差大人!”
“不用谢我!”四爷的表情依然故我,眼睛却神采奕奕,闪过一丝满足,却又有一丝不满足,为什么我会觉得他不满足呢?
“我代表的是朝廷、是皇上的旨意和决定,你们要能好好地建设家园,就是对我、对朝廷、对皇上的最好回报。好了,大家都散了吧!”言毕,他长臂一挥,那一瞬间,我甚至觉得他如同一个振臂一呼的王者。
领前的官员听到最后句话,恭身后退,人群也自然地让出一条道。阿进早已在马车前侯着,四爷在人们的目送中步下台阶,一边的殷祥紧随其后,自始至终他都微笑的看着,走了两步,殷祥突然掉头冲呆怔的我喊道:“小敏子,走啦!”
人们顺着他的话,全把目光投向我,被那么多眼神扫描,浑身不自在的我低头扶着红霞不知所措,突然,眼前人影一晃,双肩被一双大手摁住。
“蓝儿?真的是你?”声音嘶哑地抑压着,却仍能感觉到饱含的深情、不可置信的激动。
我诧异地抬眼看着面前陌生的年轻男子,大约二十三、四岁吧,银白色盔甲,是侍卫还是军人?粗犷的面庞饱尝岁月的沧桑,剑眉深蹙,幽邃深情地眼光紧锁着我,从没想过一个人的眼里会有如此多的内容,是激动、疑问、惊喜、宠溺、柔情……薄唇微张,像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喃喃地他轻语道:“蓝儿……”
“那个,那个……”我眼角扫到四爷和殷祥停住脚步,掉头看着我们,“你……你谁啊?你,你抓得我好疼啊!”一边掰着他紧按我肩膀的手,可他却更加用力,像是怕我消失似的。要命!这是谁啊?怎么我假小子打扮也有人识得出,难道?……我向四爷和殷祥投去求救的眼神,四爷的冷眸高深莫测,惶恐的我看向殷祥,孰料,他却抱起双臂带着看戏的神情。
“你……蓝儿……”他很受伤地哽咽道:“我是表哥啊,楚敏表哥啊!”
糟了!心中凛然一惊,不用转身,也能感觉那两道骤间犀利森然的目光。完蛋了!穿帮了!
“蓝儿?你怎么了?”楚敏焦急地锁着我游走不定的眼神,“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在这里?”
“那个……”镇定、镇定,我暗暗给自己打气,深呼吸,稳住慌乱的情绪,“表——表哥,我们借一步说话!”
想必他也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我们,放开紧抓我的双手,我抬眼向四爷致意,“四爷,小的和故人说两句话,随后就来!”
根本不敢看四爷的反应,转身扶着院墙向街角挪动,眼角余光扫到他和殷祥已转身走向马车。
紧跟身后的脚步声急行置身旁,“你的脚怎么了?”焦急的声音里满含心疼。
我站定转过脸,离逐渐散去的人群足够远了,再次做个深呼吸,鼓足勇气面对这个表哥,“表哥!你听我说,我是离家出走的,没人知道我是谁,甚至不知道我是女扮男装。所以,你不要让我穿帮。”
“离家出走?上次不是听姑父说,你要参加选秀,还有意被指婚给十四阿哥的吗?难道?……”楚敏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他又抬手抓住我的双肩,颤抖的双手泄露出他内心的激动,“你是来找我的,对吗?你终于决定抛开一切束缚来找我,对吗?”
果然当初我的猜想没错,这个如蓝和楚敏情愫早生,却因选秀指婚,落得劳燕分飞,只是不知楚敏缘何来到青州,而那个如蓝在得知指婚的消息意欲逃出命运,却坠马身亡,反要我这个毫不相干的21世纪新人类来承受这一切。眼下,我咽口唾沫,得尽快搞定这个“前男朋友”。
“表哥,你听我说,一个月前,我从马上摔下来,然后……”我艰难的表达着,“然后,过去的很多事和人,我都忘记了。”不由垂下头,不敢对上那双深情的眼睛,“包括你!”
双肩突然被握得生疼,却僵硬地不敢多动,
“你——你——”楚敏的声音在颤抖。
我不敢抬头,继续残忍地说:“所以,我现在根本不认识你是谁,你呢,也就当没认识过我吧!”盯着地面尚未融化的白雪,良久没有声音,正待抬头——
“你撒谎!”楚敏大手紧扣我的双肩,言语里流露出深深地痛楚,“你曾说过的话怎么能说忘记就忘记?站在我面前更又怎么能残忍地否认忘记我,当初姑父为你争得皇阿哥指婚,我知道自己无望,为了你的幸福,我甘愿远离至这苦寒之地。既然你已离开京城、离开家,也有勇气逃离选秀,又何须欺骗我忘记?”
低头不敢直视那双痛苦之深的双眸,不期的相遇如今却落得无法解释。若他面目可憎、薄情寡意到也好办,可他却是如此的用情至深,看着眼前为情所伤的人,心虽有万般不忍,却比得不痛下狠心做恶人。
我抬起头冷冷地道:“随你怎么想,我的心里早就没有的你的存在,而今的你对我而言只是个陌生人。”
高一脚、低一脚崴着往马车走去,不用回头,我也能感受到身后悲绝伤痛的目光。对不起,你情根深种的表妹已经不复存在,已无法与你相知相守,虽然故人依旧,却我已不我,沉重地心涩涩的酸楚,虽然他的痴情不是为我,却是我残忍的扼杀……
阿进盯着我,“快上来吧!”
扶着车板,踩着上马凳,笨拙地上了马车,挨着阿进坐下。
“我说,你是要陪我吹风啊?!”阿进好笑地问道。
“怎么?阿进大哥,这风被你包了不成?!”朝他瞪个白眼,没见我心情不爽吗?现在可没好脾气进去和那两位爷解释。
“得,你愿意陪我自然好!”阿进娴熟地扬起长鞭,“驾——”马车缓缓前行。
冷劣的寒风像刀割在脸颊,两只耳朵冻得像一触即掉,手脚痛的快麻木了,鼻涕拧得口唇周围都腌得疼。往阿进宽广的背后缩缩,好像如此自虐下能减轻心里的愧疚,在我心中只是来古代旅游一场,没想过伤害任何人,可现在……
“丫头!”殷祥探出头戏谑地笑着,办好差事的他一付轻松的神情。“是不是想冻出病,再看病抓药,好在四哥身边长留不走啊?!”
“呸!”我恨恨地瞪着他,他一愣,张嘴欲说什么,又摆摆头退回车厢。
想想也没什么好怕面对的,转过身,弯腰进了车厢。里外明显是两个世界,暖暖的车里飘逸着檀香的气息。四爷端坐在正对面的软榻上直视着我,坐在侧面的殷祥嘴角擒着笑,把玩着手中碧绿的玉笛。
我径直走到另一边的软凳上坐定,等待他们的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