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青州已经三天了,外面是个什么样我一无所知,一直就闷在这间屋里。那日殷祥命阿进找来个大夫,死大夫检查后说扭伤筋骨要静养二十天,这不就禁足了!不论真假,我可不要在这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留下病根,遂认认真真卧床养病。
无聊透顶,每天能见到的只有个叫红霞的小丫头,就她也只是送饭、送药时出现,大多时候就只有我一个在床上靠着双目失神——犯傻!四爷、殷祥从到的那天就再没见到过,连阿进都没影子,要不是问了红霞知道他们早出晚归的忙碌,真以为他们把我给丢了不要呢。
移到床边,扶着床,单脚撑着站起,跳啊跳……挪到门口,哇——真的是在下雪!扶着门框,大力跳过门槛。大片大片莹白地雪花袅娜的在空中飞舞,兴奋地抱着廊柱,探身向前,伸长左手去接飘零的雪花,一片、一片、又一片,落在手心冰冰凉。要知道,因为暖冬现象,生在长江沿岸的我已好几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咳!咳!”一阵假意的干咳声,惊得我差点没抱好廊柱摔进院子,怒气冲冲掉头正欲骂人,猛然对上一双冰冷地双眸,不禁激愣打个颤,匆忙低头避开眼神,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你还真是闲不住!”殷祥走到面前,敲我脑门一个爆栗,“不是让你躺二十天的吗!”
“你躺二十天试试,小鸡都孵出一窝了!”我揉揉脑门被敲的地方,这家伙,仗着比我高,敲顺手了!
“放肆!”四爷一声怒斥,声音不大,却令我心头一紧,“有和爷这样回话的?!”
我垂头不语,暗自腹诽他一百遍,殷祥呢,一边偷偷憋着笑。
“哼!”四爷转身而去,“看病、抓药的钱会从你的月例里扣除!”
什么?我不可置信地抬头,清冷的身影已转过回廊。什么人啊?!剥削阶级!吸血鬼!
……不过到目前,他好像也没剥削到我什么。
“你们最近很忙?”我倚着廊柱呵着冰凉的双手。
“嗯。”殷祥没做过多的回答,微蹙下好看的剑眉,“快回屋里去吧!”转身走了。
又有好几天没看见四爷和殷祥了,四爷我是不想见的,一张千年寒冰的脸在严冬只会让人冻的受不了,殷祥呢,跟在他四哥后面忙的不见踪影。单调地生活在寒冷的冬季尤其难熬。拨了拨火盆里的碳,一阵浓烟引得呛咳起来,正在屋里收拾东西的红霞倒了碗水递过来。
“谢谢。”我接过水喝了口,清清嗓子,“是十三爷让你来收拾的吗?”
“嗯。”红霞把我仅有的两件衣服打进包袱。
“他有说什么吗?”我没见到那两位爷,什么都不清楚,既然是收拾包袱,应该是要离开青州了,去哪儿?
“爷没说。”红霞整理好东西,不再多言,就走出房间。也许是因为都是下人,而她还要照顾我,所以一直来很是不情不愿。
果然,午饭后,红霞板着小脸进得屋里,说两位爷在大厅等着带我走,她拿起包袱,冷脸扶着我往外面走去。
来到大厅前的院子,看见厅里除了四爷和殷祥,居然还有几个着官服戴官帽的人。四爷端坐在椅子上,冷峻严厉地说着什么,因为离的较远,听不清楚,但依然明显感受到那份不怒自威的霸气和冷肃,甚至不敢再遥盯着他细望。移开目光,正对上殷祥满含笑意的眼神,心头一暖,回了他一个笑容。
大厅正中微胖的人站起来,这才发现先前这个官员居然……居然是跪听四爷的训话!心里一惊。虽然不清楚满清朝朝服上的图文补子代表什么官职,但,是什么样的人能令朝廷官员跪听其训话呢?心里一片疑虑,还没容我细看、深想,大厅里的几个官员异口同声“是”的回答打乱了我本就混乱地思绪,接着几人鱼贯而出向门外走去。
“想什么呢?”不知什么时候殷祥走到我的身边。
我抽回凝望几个官员的眼光,轻言:“回爷的话,没想什么。”居然能让朝廷官员唯唯诺诺,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呢?
“吆——”殷祥玩味地笑起来,低下头探寻着我的眼睛,“这几天睡得懂规矩了嘛!”
我没有多言,既然他们不是普通人,我就须谨言慎行。
阿进从门外跨进,走到殷祥身边,“爷,车马已备好了!”
殷祥转身走向殷四爷,“四哥,走吧!”
“嗯。”四爷低应了一声,负着双手漠然地走出来。
“你们要走了吗?”我装傻充愣地看向殷祥,现在,我突然很后悔当初怎么会决定和他们一路。
“是我们!”殷祥指了指我纠正。
“我也要跟你们走吗?”我扶着身边早已不耐烦的红霞跳了跳,故意引大家注意我受伤的脚,“我的脚还没好,还是不要给你们一路添麻烦了吧!”
“你是爷的奴才。”一个冷冷的声音,“爷到哪儿,你就要到哪!”
“我又不是卖给你了!”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冲走向门口的身影吼到。天青色身影一顿,停下脚步,缓缓的转过脸,冰冷犀利地黑眸盯着我凝视,淡漠的眼神闪过一丝不屑,一丝玩味,甚至还有一丝好笑,“你把住店、买衣服、鞋帽、看大夫、抓药的钱结清,就不用跟着走!”
我一时气结,一口气憋在胸口,闷得透不过来,“你——”
四爷挑了挑浓眉,挑衅似的牵起一边嘴角——如阴霾冬日的暖阳和煦照在大地,似沐浴春风里飘逸的沁人花香……他,他在笑吗?虽然只是嘴角微微扬起,但,真的很好看。
切!我不禁鄙视的暗骂自己,这个封建地主已敲诈欺负得我卖身给他了,还在这里犯花痴!
殷祥摇了摇头,似乎早料到般,跟在四爷后面往门外走去,一边回头笑道:“快走吧!”转眼就和四爷走出大门。
我怔在原地,脑中闪过很多很多的想法,怎么办?怎么办?再逃跑吗?别说身无分文,脚还受了伤,行动如此不便又怎么在这陌生的地方谋生?还有,我既已签了卖身契,跑了被他们抓住会怎样?连那些当官的似乎都很怕他们,他们的权势很大吗?如果欠债逃跑被抓要坐牢吗?……满脑的念头越想越乱,根本没注意门外已闹哄哄。
“咦——外面怎么这么吵啊?”红霞探头望向门外。
“啊?”我抽回思绪,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走啊!”红霞不由分说拖着我往门外走去。
扶着门框站定,我被眼前所见吓得顿住——不甚宽阔的街道站满了人,年老的、年幼的、年轻的、男人、女人,大多衣衫褴褛,也有衣着光鲜,还有,还有身穿朝服的官员,好像就有刚才的几人。官员站在人群的前方,身后是手执武器的侍卫,拦着激动的人群。
“钦差大人,您是青天再现啊……”
“没有钦差大人,我们全家就已饿死了……”
“让我和钦差大人说句话啊,就说一句话啊……”
……
……
我傻眼地看着激涌的人群,差点欲抠抠耳朵,我听到什么?钦差大人?谁啊?
“大人——”先前在厅里跪着的微胖官员恭身上前,“百姓们执意要向您表达谢意,下官无法……”
殷四爷右手一挥,制止了他的话,面向人群迈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