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激动地抓着居十方的手臂，“我儿成仙了，我儿成仙了！仙丹才送过去半月，凡人就是怎么跑，半月也跑不过一个来回！果真有用啊！”旁边老汉也激动地涕泪横流。
居十方的脸色就如同一不留神吞下去只苍蝇一样，自己原本就是来戳穿骗子虚伪的假面，让爹娘乃至全村人都认识到世上根本没什么人人都可成仙的丹药，但谁知自己这连一句话还没说呢，就让爹娘误以为是那个土丸子有效，还对骗子感恩戴德。
见居十方回来了，庄户们也是呼啦一下子围了上来，离得近的竟然还伸手在居十方脸上身上掐掐这捏捏那，想要看看仙人跟寻常人有什么不一样。
更有甚者直接拎着两只不停扑棱翅膀的肥鸡，捧着一大袋子银钱去到那老骗子跟前，哭着求着让老神仙发发慈悲，便宜卖给自己一枚仙丹。
柳河早就往后退开了一些，看着在村民包围下脸色难看的居十方，又看了看那边的老骗子。
这说到底算是居十方的家事，柳河自己总不能先过去大骂前者爹娘跟乡亲们的无知，必须得看居十方怎么办才行。
只见那老骗子满面笑容地安慰了一下去给其送鸡送银子的庄户，起身疑惑地看了居十方一眼，缓缓走了过去。
这一幕让柳河经不住一愣，这老骗子好像在等什么人似的，不过肯定不是自己二人。
老骗子走到此处，人群自然而然让出一条路来，老骗子便信步走到居十方面前，用前辈的身份上下打量了居十方几眼，点头笑道，“恭喜居老爷居老夫人，令郎如今已然成为修士，二老有福了。”
老妇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呜呜呜什么话也说不清楚，不过眼看着转身就要给老骗子跪下磕头。
这还得了？
居十方从后面一把将自己母亲拦住，连看都不看老骗子一眼，“娘，这身修为是孩儿自己凭本事修炼得来的，那个破土丸子孩儿根本就没吃，您瞧。”
说着便一翻手，那枚泥丸子一点不缺地出现在手掌之上。
“这…”老妇顿时傻了眼，一同傻眼的还有看到这丸子的所有人，随后齐齐看向老骗子，那样子是在等其一个解释。
“令郎果然天赋异禀，之前迟迟入不了仙门那也只是表象而已，用仙丹药香一引便有奇效，资质果然过人啊。”老骗子捋着白须不急不慢道。
一番话差点让后面柳河喷了，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要知道这世上光闻其香便能脱胎换骨的丹药，柳河不敢说没有，但绝对不是老骗子这种三流修士能炼制出来的。
方才自己已经看过了，老骗子修为最多最多跟自己一样，但境界虚浮，法力外散，着实让人担心会不会只摔一跤就会将境界给摔散掉。
这种修士恐怕对于境界已经绝望了，那倒也不如骗点银钱，在凡人中潇潇洒洒过完下半辈子来得舒坦。
柳河没笑，老妇却笑了，很高兴的样子，尤其是听说自己孩子天赋之高只凭药香就能成为仙人的之后，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骗人！”居十方终于忍不住了，指着老骗子喝道，“你好歹也是修道之人，怎会有如此龌龊的心思，庄户们哪里得罪你了，你要骗得他们倾家荡产不成？！”
乱骂一通气息果然顺畅许多，居十方呼哧呼哧喘着气，原本涨红的脸也逐渐缓和下来。
不过另一边，老骗子被骂了仿佛浑然不觉，只是捻着胡子轻笑，一副高人模样。
柳河见此心道不妙。
果不其然，庄户们在愣了瞬间后，便纷纷指着居十方说其白眼狼，不知道感恩，人家助你成仙你反过来还要倒打一耙，真是个没良心的，就这样的成仙也不是什么好仙。
照平时来讲，没人会敢对一位仙人不敬，更别说指着鼻子骂其没良心了，但如今似是有老骗子撑腰，又似是向讨好老骗子，让其在那泥丸子上给自己个实惠价钱，骂起居十方来就跟见了杀父仇人一样。
居十方刚要解释，却看到爹娘看着自己的眼神中虽然高兴，却也但这一丝失望，最后还是老居开口，“十方啊，咱们居家不出不知感恩的人，快些给老仙人道歉。”
饶居十方脾气再好，被人冤枉到这种地步也要抓狂，柳河见其竟要伸手往芥子袋上摸，连忙挑起一个小石子，穿过人群轻轻砸在居十方手臂上，让其动作一滞。
看到柳河那再明显不过的眼神，居十方深吸一口气，冲老骗子拱了拱手，便推开人群走远了去，庄户们见此连管不管，围着仙人好似在邀功，居老夫妇也是连连给仙人赔不是。
……
荒唐的闹剧总有落幕时，老骗子将完道，便与乡亲们约定明日再来。
居十方回家了，儿子是仙人，人前说不得，但恐怕等老两口回家后，还要被好好训斥一番。
老骗子就住在村子里，屋子是村民给腾出来的，有什么好东西全给布置上，一个人住很是舒服。
于门前一再作揖，感谢乡亲们护送到家，老骗子走进大门，绕过雕有福禄寿字样的影壁，拎着钱袋子笑呵呵地走入正厅，肥鸡自己没要，饭食自会有虔诚的信徒送上门来。
方一抬头，便发现有不速之客，正坐在红木椅子上把玩着乡亲们孝敬给自己的精制茶碗。
笑容僵了一瞬，便又重新回到脸上，“道友前来陋室，老道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柳河将茶碗放下，重新将盖子盖了回去，这才抬起头来，“为什么要到这个村子里骗？”
“骗？”老骗子大刺刺地坐在另一把椅子上，“人人皆可成修士，只是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家伙敝帚自珍，殊不知百姓疾苦，老道此举乃是大功德，何来骗字一说？”
柳河一愣，老家伙说话时神色相当自然，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说，柳河自然认为其在蛊惑人心，但此刻就两个人在场，老家伙竟也是说得这么发自肺腑，难道说……
“邪修？”柳河意识到问题可能有些严重，自己好歹也是在串珠阁混过的，怎会不知道邪修的存在，那些古籍当中无不把邪修当做修仙界的败类来讲。
要知道邪修就是魔道，寻常修士从天地之间吸收灵气纳为己用，从而增长境界，而邪修则不会这么麻烦，干的净是些夺他人法力的勾当，恶毒之极先不说，杀鸡取卵绝对说的是这些人。
不过这些人完全不在乎这些，只要鸡多，杀上一些又有何妨。
怪不得老道如此坚定地认为人人皆可成修士，照邪修这般残忍的修炼方式，确实人人都可以修炼，不过遭到寻常修士的人人喊打也是自然。
听柳河称呼自己为邪修，老道眼中怒气一闪，“道友此言差矣，老道是圣修。”
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柳河真想朝着那张老脸上啐一口，“再不滚信不信我打得你滚？”
老骗子怒了，“你阻碍众人成仙之路，就不怕下地狱？”
“成仙之路？恐怕是成为你等血食之路吧，”柳河不以为然，“再说如果我真会因此而下地狱，那你气急败坏为哪般？等着看我死后受尽折磨不就行了？”
老骗子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随后似是想通了什么，“老夫是看你可怜，劝你回头，这番苦心为何你偏偏不懂。”
柳河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岔了，难道说邪修宗门收人的时候，还要挑出口才一项单独考核？不过关者不能修？
这颠倒黑白的功夫绝对是修炼到极致了，柳河实在是侥幸自己方才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跟这老骗子辩上一辨。
否则居十方是村里人，被训一顿也就罢了，自己还不得被锅碗瓢盆打出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