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薄荷前传(一)
烛火迷迷蒙蒙映出一个女人的脸。
男人的唇角极为干涩,想开口,声音格外地低哑,喉咙仿佛如火燎一般地疼。
有人扶起他,垫高他的垫子,“我在山脚上发现你躺在小溪旁,就将你带回来了。”他看清楚她的脸,面前是一个妙龄少女,而且相貌极美,一汪水灵灵的秋水仿佛会说话,微翘的嫣红小嘴,极为秀美。
他凝着眉,面目冰冷,语气冷淡,“是你救了我?”
少女对他的冷淡不以为意,“你已经昏睡了好几天了,先喝点粥吧?”
男人想要起床,昏睡太久的身体变得孱弱,他撑着一侧的手臂使不上力气,偏过头一看,手臂上缠绕着圈圈纱布,形状古怪,像一个刚刚出炉的蒸包。
少女娇美的面容上带着一丝羞涩和不好意思,“我是第一次帮别人处理伤口。。。。。不过好歹也把血止住了。”
男人的目光停在肩侧一瞬便掠开,声音低哑极淡地道:“这里是哪里?”
少女温言软语,“这里是云轩关岳陵山,山脚上有几户人家,而这山顶,就我一个。”她微笑,“你刚刚醒来,肯定是极饿的,我刚好煮了些粥,你好歹吃一点。”她的声音温柔动听,仿佛是在安抚一个顽劣执拗的孩子。
男人的脸色仍旧冰冷,少女将粥递到他的面前,散发着淡淡的粥香,他凝眉看着她,少女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舀起一勺子,“我喂你,”
男人的神色冷凝,抬头瞧她一会儿,接过那碗粥,到头喝了下去。
“唉,小心烫。”少女的语气中带着焦急。
他的目光冰冷,掀开被子站了起来,环顾四周,这是一件布置雅致温馨的石屋,布置似乎皆是出自女子之手,竹屋上挂着两个风铃,风吹过就叮叮宁宁地作响,屋外似乎有小河流水轻轻流过的声音。
男人推开门,迎面而来一阵山风,少女焦虑道:“你要去哪里?”
男人偏过头,生硬道:“谢谢,我走了。”
少女温柔和婉的声音带着焦急,“不行的,你现在还在发烧,要走也得要过几天。”
男人置若罔闻,大踏步地走了出去,少女急忙追出去,却见他已软倒在地。
夜里,山里的风缓缓地淌过。
男人再度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仍然躺在竹塌上,周身大汗虚脱无力,他的手指动了动,“你伤还没有好。”少女按住他妄动的肩膀,“来,小心,”她扶他坐起,“来,喝口粥。”男人的手要抬起,她按了下来,“我喂你。”她温和的口吻仿佛带着甜甜的清香,却带着不容置喙。
男人冷冷地注视着她,挣开了她的手,仍旧接过碗一饮而尽。少女有些错愕,随即释然莞尔一笑,“如果你要走,也得等烧退了再走,而且你的伤也没有好,如果遇到仇家,就不好了。”
男人冷漠地看着她,空气中弥漫着粥淡淡甜甜的清香。
少女仍旧温和地笑着。
翌日,少女被园中的剑锋划过半空的声音吵醒,少女起身,看到院子外男人的身影,他握着一把开了刃的剑,正在院中练剑,他出的招有招式却无劲道,应是双手仍使不上劲,她记得这把剑,质朴无华,却内藏乾坤,那一日,他似乎极为痛苦,这把剑压在地上支撑他的重量弯成了一个难以承受的弧度,饶是如此,这把剑仍然没有断裂,她虽不懂兵器,但也能明白,这是一把好剑。
定是开刃饮血之剑。
她从一开始救他,就知道他不可能是一个普通人,他身上有不少伤疤,虎口处布着厚厚的茧,他的眉目之间透着一股戾气。
她猜,他是一名将士。
然而,他长得比任何人都英隽,她想起了石景白,景白哥哥虽然也是英俊,但却处处透着儒雅,而这个男人,处处透着霸气。
少女温柔的眉眼凝着,她走到院子里,“你的伤口还没好,不应该这么早下床的。”
男人手未停,动作却慢了下来,渐渐停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少女莞尔一笑,“这是岳陵山,而这个竹居是我住的地方,这里,叫青花台。
男人转过身来看着她,目光胶凝在她的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莞尔一笑,“我叫薄荷。”
薄荷?这名字倒是适合她,“为什么要救我?”若是普通少女见到这样一个受了重伤的盛年男子,不是应该避嫌嘛?是因为她是住在山里,所以并不注重这些吗?但是一个孤身妙龄少女独自一人住在山里,实在说不过去。
“这里只有你一人?”
少女温柔地点点头,“我一年里有几个月是住在这里的。”
男人指着院子外几盆放在角落里却十分显眼的花,“这些都是你种的?”
“是啊,”薄荷温柔一笑,“这些是曼佗罗花。”
男人一滞,“曼陀罗?”
少女笑,摇摇头,“不是曼陀罗,是曼佗罗,曼陀罗与曼佗罗一字之差却天壤之别,前者是毒花,后者是茶花。我种的是茶花曼佗罗,曼佗罗是梵语,意为“悦意”,是佛家祥瑞之花。”
男人并不答话,曼佗罗?曼陀罗?这些花啊草啊的确都是养在朱门大户千金小姐名门贵妇的玩意儿吗?想不到这个在深山的姑娘也热衷于这样的东西。
少女不以为意,“你如果是想身体快点好起来,每天练剑的时间要短一些才行,而且不要太用力,很容易会扯裂伤口的。”
男人收了剑,冷冷地走过她的身边。
“南壑,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