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情茧重重
她虚弱地看着床边的人,唇角带着虚弱飘渺的笑,“你听到了多少?”话里惴惴不安像极了一个执拗的孩子。
他的神色冰冷复杂,剑眉紧蹙,帮她掖了掖被角,“这都不重要,你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再说。”
她的双眸含着水,仿佛一眨就会掉下来,然而眼神却仿佛飘到一个遥远的地方,虚无空漠,仿佛陷入一个浮浮沉沉的梦里。
我记得我嫁给你的那日,成千数万的百姓,站在街边祝福。我坐在毡车上,做了一个冗长华美的梦。
我梦见自己白发苍苍时,牵住我手的男子,依旧是你,南大哥。
那个男人明明是你的,可又不是你。
他们说,他叫傅蠡。不是南壑。
而后僵硬的现实将记忆的画面全部打碎,残酷的现实,剧烈的大火,漫过头顶的湖水,然后一切一切玉碎斑驳。
枕书看着傅蠡的眉眼,“你信我吗?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
从来没有。
傅蠡的眉蹙得更深,眉心仿佛扣着一个刀刻那样的口子,“如果这件事不是传得沸沸扬扬,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瞒着我?”
“我。。。。。。”她的神色带着几分凄惶与不符年纪的苍凉,“你会介意吗?”语气里已带着几分哽咽。
良久的沉默。傅蠡为她盖好被子,“这些事以后再说。”
“那如果我说,那一切都是真的,外面风传的一切一切都是真的,你会怎么样?”她的声音带着些冷,带着一丝颤颤的小心翼翼,却又清冷得如同天上零零碎碎挂着的星星。
他掖着被角的手一僵,薄唇抿着。
这一切是真的,外面风传的一切是真的。
傅蠡的神色冷凝,“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已经嫁给了我。”他忽然直起身来,“我会处理这件事,这些日子你好好在府内养病。”
他匆匆走了。
枕书看着他的背影,许久许久惘然地一笑。
这场风波是如何平息的,枕书不知道,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京畿里再无人传她的事情,然后又一场风波乍起,而传言中的当事人,却是薄莹。
当年与人珠胎暗结的,不是薄家大小姐,而是二小姐,一切皆是误传,这样的风传似乎更为接近人们心中所想,毕竟薄家大小姐知书识礼,美绝人寰,这个如天神一般的女子,怎可能做出那等伤风败俗之事?传闻虽非空穴来风,但应该其中有误,虽说同是薄家小姐,但这个薄家二小姐乃庶出,又默默无名,说不定是那传言有误。
第二次的传言更加是风雨满楼突如其来却席卷了整个帝都,虽然如此,但是淮安王似乎置之不理,便有风闻这位二小姐并不受宠于淮安王。
日子如书页一页页地翻过,悄然无息。
枕书望着窗外,她的风寒拖了许久,差不多一个月才下了床,而这期间,傅蠡去了长陵大营已有一月,未曾回来过。
她拉开紧闭的窗台,寒风一下子吹散了满屋的暖意,刺骨的寒意吹得她浑身一震,神思也逐渐清明起来。
长陵大营。
帐外的帅旗竖立在凛冽的寒风中,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尽管是寒冬腊月,兵将们仍队列整齐地操着兵,声如洪钟,枕书悄然站在高台,将兵的气势宏伟,旗鼓震动几乎冲上云霄。枕书怔怔地看着操练的一切,这就是他麾下之兵,各个都是骨硬如铁的铮铮汉子,她几乎能想象到他拔剑向天遥指高台的英雄气概。
手下强兵壮士,能人辈出,这就是她的良人,一位喋血江山戎马半生的皇室将军,一位力能扛鼎气吞山河的盖世英雄,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触动了,不由得生出一股由心而衍的敬意来,但却隐隐有一种萧瑟在心中滋长,这样的人儿,心中能装得下多少儿女情长?
她觉得自豪至极,却又带着两分怅然,不自觉地咳了一声,惊了在高台上指挥操练的将士,那人转过身来,语气不无惊讶,“王妃?”
枕书颔首,“周副将,王爷他人在何处?。”
那人正是周延,看到枕书和青葵两人不无惊讶,作礼道:“此处寒凉,末将让人将王妃领去王爷的营帐。”言罢唤了人领她去营帐。
枕书颔首,笑以致意,“有劳周将军了。”
枕书点点头。
大概是天色已暮,帐内昏暗,只有些许微弱的光线,一张偌大雕纹的案几,一张黑木床榻叠放着一传被褥,偌大的雕纹木架上架着一幅擎云山河图,长约两米霎是壮伟宏观,另外还有两个木柱一般的架子,挂着几套盔甲。一眼望去,是沉沉的黑色,无端地给人沉肃严谨的感觉,架上还有两把佩刀,刀鞘雕着繁复的纹理。
塌上还放着一副盔甲,沉沉地压着,枕书的手放在盔甲上,慢慢在床榻上坐了下来。
帐帘仿佛被人掀开,隐隐的光线似乎一闪而过。
‘犀’一声利剑出鞘地声音划破帐内的宁静,枕书觉得颈上凉凉。
“是谁?”有风吹开帘帐,微弱的光线照了她清减些许的脸蛋儿,傅蠡的神情微微错愕,“你怎么会在这里?”
薄枕书张张口,喉头似乎堵住了什么东西,艰涩道:“我。。。。。。”
见是她,傅蠡拔剑入鞘,一甩手只见那把剑就稳稳地躺在了刀架上。他身上穿着软甲,这样行事却是比穿着一身僵硬厚实的盔甲动作灵活得多。
“这里是军营,若非急事就不要来这里。”傅蠡的神色冷了下来。
枕书的神色惘然,“我来,是有些事要对你说。”
“什么事?”“我。。。。。。”“我这趟去苏州,有人告诉我钟离商盟最大的主事自诩南夫人。”他骤然地打开了她的话,线条鲜明的脸侧变得淡漠冷硬起来,
枕书的身子一震,怅然地笑开,“你终究是介意的,”她的声音变得极虚,“四年前,我的确认识了一个男人,我与他情投意合,只是父亲不能接受,瞒着我将他赶走了,之后我便留在苏州,一住就是四年,而后我接手了义母的位子,执掌江南最大的商盟。”
傅蠡背对着她,暮色照不见他的表情,隐在了阴影里,他的声音喑哑沉沉,“只是这样?”
半晌的沉默,帐内仿佛静得能听到烈烈的风声。
“只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