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子宁不来
傅蠡放下手中之笔,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她圈于怀中,温言道:“我最近听闻一事,与你娘家有关。”
薄枕书惑道:“何事?”
“我今日听父皇说起,定国公进宫向父皇请求赐婚。”
“赐婚?是玉书?”薄枕书一惊。
傅蠡点点头,“你这几天都在休养,也难怪你不知,我听闻你妹妹在定国公房前跪了三天三夜,要他成全她和少商的婚事。”
薄枕书道:“七王爷?怎么会是他?”
傅蠡笑笑道:“七弟在京中的传闻的确不好,眠花宿柳,整日呷妓玩闹风花雪月,王公大臣都不舍得将女儿嫁给七弟,更何况定国公。”
薄枕书不解道:“玉书和七王爷有何瓜葛?”
“这我可不清楚,听说你妹妹在房前连跪三天,说非君不嫁,定国公可气得不轻,最后无法,只得进宫求父皇安排亲事,定国公德高望重,既然他开了口,父皇自会答应,”
薄枕书道:“外公向来最疼玉书,玉书这次为何如此任性?”薄枕书忽然觉得有种古怪莫名的担忧纠于胸口,如平湖中一点涟漪,缓缓荡漾。;
燃着的烛火猛然噼啪发出烈烈声响。
傅蠡握住她的手,温热地包裹着她冰凉的手指,笑笑,移了移案上的公文,“不提这些了,来,帮我看看。”
薄枕书含了一丝笑,看了那棕褐滚金漆黑的厚笺,摇摇头道:“闺阁命妇岂可涉及朝中之事,何况……”
她缓缓低下头,烛火下的侧影美若无物,顽皮一笑,“王爷现在不嫌我巧言令色,善用心机吗?”
傅蠡一僵,看着她顽皮的神色,朗笑道:“混账话,听过就算了。”
薄枕书也不多言,拿起公文看了看,抬头不解道:“军制改革?”
傅蠡翻开折子,解释道:“京都禁兵最初是羽林屯兵,共分四军,每军编制约四万,又称玄武屯军、朱雀屯军、苍龙屯军、云虎屯军,分别屯所帝都四门,可远溯到高祖起兵时追随后自愿留宿的亲军,年代久远,皆以其子承父职,又称世袭父子兵。”
薄枕书了然地接口道:“而边军采取的是世袭军户制,类似羽林军中的父子兵,即由最初由朝廷招募的义勇为边军基础,就地安置,建立军户,军户可以免除相当的税赋徭役,作为条件,每户必须世代出丁进补上代边军的缺额。”
傅蠡点点头,颇为赞许:“你说的不错,擎云朝连年对外战争与民间尚武,游侠成风,号称天朝上国百万雄师不是夸口的。”手不自觉地环上她细嫩的腰,“只是除我之外,领天下兵马主力的各卫大将军一职多为虚衔,由权臣或亲王充任,由将军主持实务,而大都督、大都护也是由外藩亲王或部族首领充任名义,平时各卫有兵却无权调动,兵部有权调兵却无兵可管,相互节制,只有皇帝诏旨才能令两者合一,大军出动,所以禁军的兵权在父皇手中。而边军不同,边军的兵权在我手中,我可不经父皇即可调兵遣将,边疆战士骁勇善战,多是寒门之人,世袭军户制因循守旧,难以提拔人才,已不适于戍边军队……”
“王爷想用荐举制取代世袭制?”
“不错,王妃果然聪慧。”
薄枕书手支腮,道:“这份折子若是上表,贵族子弟定不赞成,这样做,让他们和寒门武将平起平坐,朝中老臣亦会竭力反对。”
“贵族嫡阀高若龙门,贵族子弟娇身惯养,上了疆场畏畏缩缩,而寒门庶出儿郎皆奋勇杀敌,拿命去拼,若因这世袭军户制束缚有了功勋却无法升迁,岂不寒了他们的心?谁还愿意来守护擎云的天下?”
“王爷这份折子也暂时先别上表,我以为现如今,不是呈递这份折子的时机,王爷十五弱冠便请缨驻守边疆,十年戎马,这次回来也不过才几个月的光景,若是这么着急上表改制,朝中老臣定会说你‘功高震主,有恃无恐’,牵一发动全身,我们应谋定后动。”
傅蠡如海的深眸闪过一丝光,“那你说说看,我应该如何做。”
夜里的暖风吹过画梁,呢喃声悄悄渐隐渐远。
……
翌日,薄枕书款款从马车上下来,大门上是黑木镂刻深深的繁复花纹,柔和的春guang照在大门上方的匾额上熠熠生辉,四个大字苍劲遒龙。
定国侯府。
仆人匆匆地开了门,鬓发半百的老者匆匆迎了出来,只见他面目和蔼慈祥,身材略显富态,急急道:“大小姐,你回来了?”边说边走进侯府。
薄枕书一边走一边道,“顾伯,玉书在吗?”
顾管家道:“二小姐这几天一直在房中闷着,老爷如今也闭门谢客,唉,二小姐这次也太倔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来逼老爷就范。”
薄枕书抿抿唇,惘然道:“我去看看玉书。”
顾总管喜笑颜开,“如此甚好,二小姐从小就最听我的话,大小姐你好好劝劝二小姐,我先下去了。“转身退了下去,一边走还一边叹了叹气,“可真是个傻丫头,唉,将老爷气成这样。”
薄枕书看了看他远去的影子,穿过院子,走近东厢左起第二间屋子,上前扣了扣门,“玉书,我可以进来吗?”
里面的人儿虚弱地应了一声,薄枕书推开门,撩开湘帘,只见玉书一人半躺于暖塌上,面色苍白,整个人也清减了许多,本来就清瘦的骨架如今仿佛好像一阵轻风就可以将她吹走,更添了清冷的气质,薄枕书疾走几步,俯于塌上,“玉书,怎么才十几日不见,你变得这样地瘦?”说着手抚上她消瘦的脸颊,
云玉书虚弱地一笑,“姐姐不也一样瘦了许多,听说姐姐病了一场,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薄枕书定定地看着她,“玉书,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嫁给七王爷?”
云玉书清淡地一笑,眼里是深不可见的空漠,“七王爷朗朗君子,我对他一见倾心,非卿不嫁。”
薄枕书摇摇头,“不可能,玉书,你才见过七王爷一面啊,何况你曾说过此生不嫁,玉书,你连姐姐都要骗吗?”
云玉书的眼底似乎蓄着某种异样的情绪,她只是摇摇头,“姐姐以后会知道的。”
“你还这么的年轻,难道要让往事缠绕你一生一世么?
云玉书的身子不可察觉地一震,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声线亦变得尖利,“姐姐你知道了什么?是不是红玉跟你说了什么?”
门口传来一身脆厉的声响,瓷碗裂成两半在地上打着旋儿。
一个梳着双髻,身着绛红的少女急忙进来,大惊失色地跑进来俯于塌前道:“没有,小姐,红玉什么都没说过。”
薄枕书眼中精光闪过,握住红玉的手,“红玉,告诉我,到底两年前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