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栾仰起下巴,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本公子像疾风堂一样胆小么?”
这句话着实捅了时轻风的心窝子,霍大少看不起自己也就算了,竟连疾风堂都不放在眼里,要不是看着霍思菁的面子,真想一巴掌打烂他的嘴。
时轻风强忍怒气,沉声道:“既然如此,少爷好自为之。”说着,袍袖一挥,连马也不要了,径直向城外走去。
霍栾并不阻拦,转身走向那紫衣女子,腆着脸道:“小娘子,快跟本少爷走吧,你若不去,少爷我怕是要死了。”说着伸手便向琉璃的手臂抓去。
紫衣女子也不躲闪,袖管中突然飞出一道红光,在霍栾手掌上一绕,随即便缩了回去,那红光速度极快,并一人发觉。
霍栾见小美人一动不动,心中大喜,突然手腕微微一疼,并不在意,依然向前探去,要摸一摸佳人的玉臂。
这时,旁边的仆人突然面露惊恐,指着霍栾呵呵直叫:“大少……少爷,你的……你的……手!”
少爷的手当然是要摸小娘子的娇躯,不然还能干什么?霍栾费了好大力气才把目光从紫衣女子的脸上转到自己的手上。
这是我的手么?霍栾只见自己的五根手指竟然全不见了,只剩下五处白森森光秃秃的骨茬,鲜血淋漓。
愣了一下,霍栾这才感到疼痛,大声惨呼。
一名仆人急忙上前扶住霍栾,大叫道:“莫让那女人跑了,快去禀报老爷!”
此间的混乱早惊动了守城军,一队铁甲军驱散人群,赶了过来,忽见大将军的爱子半边身子是血,嗷嗷惨叫,急忙以圈,把城门牢牢堵死,为首的一名都尉喝道:“谁干的?”
霍大少的仆人见来了救兵,指着那紫衣女子道:“将军,就是这个妖女伤了大少爷。”
那都尉手一挥,数十名铁甲军刀枪齐举将那紫衣女子团团围住。
就在此时,忽听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请住手。”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便见场中多了两个人,一位年约二十五六,蓝袍玉冠,形貌俊朗潇洒,另一位四十余岁,蜡黄的面孔上毫无表情,如死人一般。
那都尉喝道:“什么人?”
那蓝袍公子并不理他,却对紫衣女子道:“姑娘请住手。”原来他第一声住手也是对她说的。
说着话,蓝袍公子向前一步,袍袖微微一分,那几十名围住夜琉璃的铁甲军不由自主的分开一条路。
“姑娘若不嫌弃,便由小可送姑娘进城如何?”那公子含笑道。
有人相助解围,紫衣女子求之不得,微微颔首,缓步走出包围圈,轻声道:“多谢。”
这时,霍栾已经被紧急赶来的军医包裹好伤口,疼痛稍解,忽见凭空杀出个莫名其妙的年轻人,竟然要带小娘子走,而且小娘子对那人似乎也很听从,登时忘了手指是怎么断的了,又怒又狠又嫉妒,大喊道:“哪里来的狗东西,竟然跟本少爷抢女人,不想活了么?”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脆响,脸上多了五道指印,火辣辣的疼痛几乎超过了手腕。“那个王八蛋打我……”
啪,啪,啪……
“哎呦……啊……疼……莫打了!”
“李都尉……李都尉,快给本少爷抓住……”霍栾脸上反正挨了六个响亮的耳光,可是谁打的都不知道,只得大叫:“一个都不放过,统统给我抓起来。尤其那个小子,少爷我要剥了他的皮!”
李都尉看的分明,霍大少的这串耳光正是那蜡黄脸汉子打的,想上前阻拦,却没来由的心生寒意,竟连开口的勇气都鼓不起来。
“李都尉,**的快动手啊!愣着干什么?”霍栾大骂道。
李都尉阴沉着脸,用了好大气力才说道:“请问阁下何人?阻拦边军可是死罪!”
霍栾见李都尉还在问话,怒道:“姓李的不管,小的们给我上,拿住着帮狗贼,少爷重重有赏!”
霍栾随行的五个仆从也是横行惯了得,听到少爷吩咐,吆喝一声抽出刀子便扑了过去,先抓打少爷的病夫,再捉勾引少爷心上人的小白脸。
那黄脸汉子眼中精芒一闪,伸出干瘦的只剩下骨头的手掌一拦,五根手指犹如弹奏琵琶,按揉拨托,飞快的一动。
五名恶仆同时仰面朝天跌掉在地上,昏死过去,只见每个人的脸腮上都印着一个紫红色的指印,从拇指到小指各不相同。
李都尉冷汗涔涔而下,强忍着牙齿不打架,还未说话,那黄脸汉子从怀里掏东西在轻轻在李都尉面前一晃,然后俯在耳边低低说了句什么,转身便走。
李都尉脸一阵红,一阵青,背后一阵阵发凉,得知了那人的身份,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害怕,低声喝道:“收队,放行!”
霍大少的智商的确堪忧,到现在还没看出端倪,尖声叫道:“姓李的……你敢放他们走,我爹饶不了你。”
李都尉重重的哼了一声,他并不怕霍栾,霍非籁虽贵为知府可也管不了军队的事,走到霍大少的身边,低声道:“我的大少爷,这两人你爹爹也惹不起,还是赶紧回去治伤吧。”
“胡说八道,除了大将军青川还有比我爹大的么?”霍大少兀自大叫。
李都尉一脸无奈,俯在大少的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霍大少先是一愣,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脸白胜雪,金鱼眼又大了圈,一头一头扎进轿子里,大叫道:“回府,回府。”
城门终于恢复了平静,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蓝袍公子引着紫衣女子走出人群,紫衣女子谢道:“多谢公子相助,小女子还有急事,就此别过。”
蓝袍公子道:“区区小事,姑娘不必挂怀,我看姑娘似有心事,不妨说出来,小可或许能相助些许。”
紫衣女子道:“不敢再麻烦公子,小女子告辞了。”
蓝袍公子淡淡一笑:“姑娘太客气了,相见即是有缘,可否赐告芳名?”
紫衣女子秀眉微蹙,似乎不好再拒绝,应道:“小女子姓夜,黑夜之夜。”
蓝袍公子哦了一声:“原来是夜姑娘,此姓倒是少见,小姓申,名遗策,草字智长,姑娘是否急着找人?小可在青川也有些亲友,或能帮上点忙。”
申遗策字智长,紫衣女子不禁面露微笑,若是他在此,定会打趣说:“看你身材并不高大,取名叫身子长是何道理?”
……
一顶金色的巨大葫芦顶帐篷中,两只木箱摆着厚厚的羊毛地毯上,一位浑身珠光宝气的肥大北狄贵族用洁白的丝巾捂着鼻子,厌恶的挥着肥胖的手:“快给我搬出去!”
罗青石看着奴仆们把那两口箱子搬出大帐,沉声道:“古拉格王爷不想说点什么吗?”
古拉格吃力的把肥大的身子放在毯子上,端起一杯马奶酒灌进嘴里,用丝巾擦了擦粘在浓密胡须上的酒液,说道:“罗先生,你给我看两箱子烂肉是什么意思?”
罗青石冷笑道:“就算是一堆烂肉,你也应该认得他们就是你的烈马铁骑!”
帐篷里的气味终于好多了,古拉格把丝巾丢在矮几上,说道:“死的是我的人,我都没着急,罗先生着什么急?”
罗青石重重的哼了一声,说道:“你知道是谁杀了他们么?”
古拉格脸上的肥肉一抖,缓缓道:“这是本王的事,罗东家就不必操心了。”
罗青石上前一步,双手摁在矮几上,紧紧盯着古拉格说道:“东西没拿到,罗家出了这么大事,你说我应不应该操心?”
古拉格直视罗青石:“现在已经不是你我二人的事了。”说着伸手向北一指,接着道:“他们已经插手了。”
罗青石脸色大变,急道:“古拉格,你为何不早通知我?”
古拉格耸耸肩,一脸的无奈:“你以为他们要做什么事会通知我么?”说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冬天快到了,我的部落也该迁徙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罗青石怒道:“想一走了之,没那么容易!顺天宗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参与进来?”
古拉格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咱们相处十几年了,我也不想出这种事,求青天大神保佑吧。”
罗青石呆了呆,慢慢站起身向帐外走去,边走边道:“古拉格,莫怪我没提醒你,帝都把‘他’派来了,北边的那些人未必对付的了……”
古拉格望着罗青石略微佝偻的背影,喃喃道:“‘他’是谁?难道比‘他们’还可怕么?”
罗青石刚刚消失在黑暗中,一条人影从旁边的帐篷里钻出来,走进古拉格的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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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空如洗,空旷的草原上有两骑缓缓而行。
其中一人生的浓眉大眼,满脸虬髯,威猛如虎;另一人年逾四十,不知为何眉峰紧锁,满脸愁苦之色。
那大汉抬头望望高挂的日头,不耐的说道:“老翟,顺天宗那帮废物整日鬼鬼祟祟的,不知再干些什么,好生惹人厌。”
那中年人淡淡道:“他们在等北边的人,你以为留下那大手印的人好想与么?”
大汉不屑的笑了两声道:“这帮废物,一点胆气也没有,我看朱冷光也是个胆小的糊涂蛋。”
那中年人眉间皱出一条深沟:“向思危,多亏你名字里还有个思字,朱冷光面憨心冷,城府极深,不然怎能掌控偌大的顺天宗。”说着,眼睛望向远方,似乎在自言自语,“若不是北边没有能合作的人,何必要找他。”
那大汉向思危哼了一声,似乎想起什么来,伸手搭上那中年人的肩膀,说道:“老翟,你见多识广,那大手印到底是什么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