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是王大个,周围所有的人都停下来,目光聚集在紫衣女子的身上,眼睛瞪的前所未有的大,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那些或紧闭或大张的嘴统统静止了,这一刻时间似乎凝固了。
进出队伍的后面发觉了停顿,纷纷高声叫嚷,心急的越众而出,大着胆子凑过来查看,然后便似乎被使了定身法,站在那里不愿离去。
紫衣女子浑然没察觉发生了什么,美目朝人群中一一扫过。众人脸上顿时露出激动兴奋的表情,心中似乎有个声音大叫:她看我了,她看我了。
王大个毕竟是行伍多年的老油子,慢慢醒过神来,觉得喉咙发干,使劲吞了几口口水,说道:“姑……姑娘,您还没交入城费,不能这个……入城……”十五年来,王大个第一次收钱收的如此理不直气不壮。
众人立刻向王大个投去鄙视的目光,给仙子要入城费,脑子进水了么?
紫衣女子登时醒悟,略带歉意的微微一笑,轻声道:“请问大叔,需交多少银钱?”
王大个略略转过头,不敢看紫衣女子,说道:“承惠二十文。”说完这句,王大个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什么承惠不承惠的,自己好歹也是守城火长,怎么说话跟开面馆的陈麻子一个德性。
众人一片大哗,二十文?竟然只需二十文,自己可都是缴了四十文的,多出来的到哪里去了?相比腰里干瘪的荷包,就算是天仙也得暂且放在一边。
王大个脸一沉,手在简易的木桌上重重一拍,喝道:“吵吵什么!告诉你们,二十文是入城费,另外二十文是治安费,这位姑娘如此文静,一看就不是惹事生非的,当然不用交治安费。”
众人顿时目瞪口呆,只得埋怨父母不慎,让自己生了一个刁民坯子的面孔,平白多花二十文。
突然出城队伍后面一阵大乱,一匹高头大马飞快驰来,马上人挥舞着鞭子,不停的呵斥:“躲开,都给老子闪开!”
王大个暗道:“谁这么大胆子竟敢飞马闯城!”当下挺身向前跨了一大步,还未开口,挺直腰杆便弯了下去,赔笑声道:“哟,丁三爷,您怎么有空出城啊?”
马上那人勒住缰绳,三角眼斜睨王大个:“你眼瞎了,没看见大少爷在后面么!出个城也搞的磨磨蹭蹭的,不想吃这碗饭了么?”
王大个点头如小鸡琢米:“是小的疏忽了,丁三爷教训的是。”说着转身对手下喝道:“快点让那些刁民都躲开,让大少爷出城,耽误了大少的事,小心……”
话未说完,那丁三爷突然指着一旁垂首而立的紫衣女子道:“王大个,这女子是何人?”
王大个心咯噔一下,暗道:“我的天爷,让这小子盯上可大大的不妙。”急忙道:“回三爷话,这姑娘是……是罗家的客人,出来玩跟老妈子走丢了,过来问问路的。”
人人都知罗家在青川势力极大,连青川大将军也得卖几分面子,难得的是罗家向来乐善好施,名声极好,王大个随口给紫衣女子安上罗家客人的身份,就是想让丁三爷和那位大少知难而退。
“但愿那姑娘聪明能明白我的话,否则饭碗没了事小,得罪了大少爷可就真完蛋了。”王大个一时好心,说完这些话心中不停打鼓,即便后悔也来不及了。
果然,丁三爷摸了摸鼠须胡,跳下马来,用鞭稍狠狠的在王大个头上敲了一下,冷笑道:“王大个,你当我傻子么?待我问清了,有你好看。”说着走到紫衣女子身前,道:“姑娘,抬起头来。”
紫衣女子似乎没听见丁三爷的问话,依旧低着头。
丁三爷三角眼一转,笑道:“小娘子,老爷我知道你不是罗家的客人,快抬起头来让我看看,若是有幸让我家大少爷看上了,以后吃香的喝辣的的,享不尽的人间富贵……”
紫衣女子肩头极其轻微的一晃,用极低的声音似乎说了一句什么。
丁三爷又向前跨了一步,距紫衣女子仅有三尺,略弓着身子,嘿嘿笑道:“小娘子动心了?说的什么老爷我没听见,大声点。”
“不想死的话,就走开。”紫衣女子缓缓的抬起头,薄薄的樱唇中发出仅丁三爷能听见的声音。
丁三爷看清那女子的相貌,不由一愣,随即心脏狂跳,若将此女子献给大少爷,我岂不是发了,大大的发了,巨大的惊喜让丁三爷竟然忘了那女子说的什么,吞了口口水,说道:“我家大……”
刚说完三个字,丁三爷身子突然晃了晃,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喉中荷荷直叫,慢慢瘫倒在地,面色铁青,眼耳口鼻同时流出七丝鲜血,抽动了几下便不动了。
四下一片安静,过了片刻,王大个猛的跳了起来,丁三爷死了,丁三爷怎么好端端的死了?!难道是突发疾病?
“丁老三,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几匹马簇拥着一顶轿子走了过来,当头马上身穿青袍的干瘦的汉子话刚说了一半,便看见丁三躺在地上七窍流血,神色大变,纵身下马,喝道:“谁干的,好大的胆子!”锐利的目光落在王大个身上。
王大个暗暗叫苦,这位更是惹不起的主,今天是什么日志,怎得让我摊上这种事?他不敢说话,只是摇头。
那瘦子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落在紫衣女子身上,登时明白了什么,双肩向前微微一挺,说道:“姑娘,是你做的么?”
紫衣女子微微点点了头,轻声道:“我已经警告过他了,他不听……”
那瘦子一怔,沉声道:“姑娘来自何处?叫什么名字?师从哪位宗师?”
紫衣女子还未说话,忽听轿子里有人道:“老时,出了什么事?”
那瘦子应道:“丁三让人给杀了。”
轿中人立刻大叫道:“谁这么大胆子,快让本少爷瞧瞧……”轿帘撩起,露出一个面色苍白,双眼浮肿的年轻人来。
“敢动丁三,本少爷杀他全……咯咯咯……死就死了吧,本少爷早看这老小子不顺眼了,快扶我下来,本少爷要好好跟这位姑娘聊聊。”那少爷眼睛瞪得溜圆,一脸淫笑,不停的拍打着轿门。
那少爷由一名仆人扶着,慢慢的走到瘦子身边,未开口先咯咯笑了几声,犹如下蛋的母鸡一般。
“我的心肝小娘子,生的好看的让少爷我心疼,回头我便把家里的那些丑八怪赶走,只跟小娘子一个人好。”那少爷金鱼眼死死盯着紫衣少女的脸,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来人,快去准备花轿,少爷我今日要成亲!”
一名仆人低声道:“少爷,您还得去流云堂见姑奶奶呢?”
那少爷怒道:“少废话,快去准备,慢一刻打断你的狗腿!”
姓时的瘦子眉头一皱,说道:“大少爷,这姑娘刚刚杀了丁三!”
那少爷稍微一愣,随即眯起金鱼眼,说道:“无妨,红鬃烈马,滋味更妙。”
紫衣女子脸色微微一变,说道:“我不想再杀人了,莫逼我。”
姓时的瘦子脸色大变,探手从腰间拔出长剑,喝道:“姑娘莫要胡来!”
紫衣女子道:“他若走,便无事。”
那少爷面色一凛,冷笑道:“想杀我?小娘子,你可知我是谁?少爷我姓霍名栾,我爹是青川府尹霍非籁!姑姑是顺天宗流云堂执事,就算你真是匹红鬃烈马,本少爷也能给驯服喽!”
紫衣女子摇了摇头,缓缓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你若再说下去,便和他一样。”说着伸出一根青葱似的手指点了点丁三的尸体。
姓时的瘦子出身顺天宗疾风堂,受流云堂主霍思菁之托保护霍栾,以他的修为竟然没看出眼前这位紫衣少女如何杀的丁三,当时便心生忌惮,暗忖这少女生的容貌脱俗,又如此神秘诡异,八成是某个大宗门的子弟,万不可莽撞,急忙道:“姑娘,莫忘了这里是青川!姑娘已杀了丁三,最好莫要再乱来,且容你先走,届时我顺天宗自会拜访尊门,问个是非曲直。”
这番话只是场面言辞,连人家出身宗门都不知道,谈何拜访问罪,不过是给大家都找个台阶,了了此事便罢。
紫衣女子显然不愿生事,颔首道:“如此甚好。”说着拿出一小块金子放在木桌上,对王大个道:“大叔,这是入城费,剩下的就送给大叔压惊吧。”
王大个头摇的如同拨浪鼓,暗叫道:“我的姑奶奶,你快些走吧,还给什么入城费。”
霍栾见状又气又急,冲手下使了个眼色,几名仆人会意,立刻牵马抬轿挡住了紫衣女子的去路。
“本少爷看上这小娘子了,非要不可。时轻风,谁给你的胆子敢放他走!”霍栾暴跳如雷,冲着那瘦子叫道。
时轻风是受同门师姐霍思菁之托来保护霍栾的,这些日子顺天宗不大太平,先是惊雷堂的十二惊雷使被杀,而后有人夜闯宗门,连伤二十几条人命。霍家出身顺天宗,霍思菁担心侄子的安危,特定请了时轻风来。但霍栾对时轻风并无一丝敬意,非但张口闭口老时,一切都以下人待之,早令时轻风很是不满。听霍栾居然当众斥责自己,当时便十分不悦,脸微微一沉:“她并非一般女子,少爷可要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