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知星天赋异秉,在大师兄骆知机的悉心教导下,武道突飞猛进,二十五岁那年便突破后天宗师境界,有望成为天象门三百年来第一位武圣!天象门上下都以他为下一任宗主的不二人选。
然而师父过世后,宗主却传给了大师兄骆知机,夜知星嫉怒攻心,夜闯见微阁,被骆知机连败六次含愤而走,远赴玉陵,潜心修炼二十年,一举踏入大宗师境,正在意气风发之时,却与玉陵某大族结怨,遭五大宗门合力围攻,身负重伤,被囚禁起来。
骆知机得知后,跋涉千里南下玉陵,为救夜知星,力斗三大武道大宗师,不分胜负。那大族也不敢得罪天象门,提出一个条件,放人可以,但天象门要将其逐出宗门,永世不得入大玄。骆知机无奈同意,这才将夜知星救出。
夜知星携尚在襁褓中的女儿返回大漠须延部,隐居于此,但伤势一直未愈,落下这个怪病。
此番前情,须延天说的轻描淡写,但其中隐藏之事却足以惊天动地,以一人之力对抗玉陵五大宗门,何其狂傲;骆知机深沉稳健,力战三大宗师,又是何等气魄!不禁让人击节而叹,悠然神往。
须延天是天象门骆知机的师弟,论起辈分来还是陆宜的师叔,俞越虽对天象门几乎一无所知,却机缘巧合在万里之外的异域遇到同门前辈,诧异之余也多了几分庆幸,当即拜倒,说道:“晚辈俞越拜见师叔祖。”
夜琉璃拍手笑道:“二叔少了个奴隶,我却多了个侄儿。”
须延天急忙扶起俞越:“老夫早已不是宗门中人,天象门中再无夜知星,辈分自然不能如此论,若俞公子看得起老夫,叫伯父便可。”
俞越忙道:“晚辈不敢……”
师父陆宜十分看重武道宗门的礼仪伦常,对俞越自然少不了耳提面命,因此不敢造次,可心中又着实不想多出夜琉璃这个姑姑。
须延天看了一眼夜琉璃,笑道:“你我已非同门,不会乱了规矩,以后你和琉璃便姐弟相称,免得尴尬。”
俞越只得道:“如此就依须延伯伯。”
夜琉璃嘟起嘴道:“有什么可尴尬的?人家觉得好的很。”
俞越道:“琉璃姐姐莫生气,以后我多收几个徒弟,让他们天天叫你姑姑。”
夜琉璃格格娇笑:“就凭你这点修为,谁爱拜你做师父。”
虽是一句笑谈,俞越听了却不是滋味,体内寒毒潜伏不散,连伏龙鞭都炼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痊愈,方才须延天发狂若不是琉璃相助,恐怕连命都丢了。这样下去莫说是报仇,能活下去已是万幸。
夜琉璃见俞越脸色有变,忙道:“越弟弟放心,你现在年纪还小,修到武圣之境也说不定。”
俞越苦笑道:“姐姐说笑了……”
须延天突然问道:“越儿,你方才说曾被那邪体所伤,是否还受过别的伤?”
俞越摇摇头道:“除了被邪体那股寒气伤了以外,都是些皮外伤,早就好了。”
须延陀眉头一皱,自语道:“这就怪了,明明是阳盛阴虚,偏偏又神乏气短,面白唇青的阳虚阴盛之状,天下哪有这种病?阴阳皆虚却又两者皆盛!”
夜琉璃奇道:“爹爹看错了吧,方才女儿查过越弟弟的脉象,他身子冰凉,明明是阴气过盛,阳气衰竭……”说到这里想起适才的一幕,不禁粉面飞红,急忙垂下头。
须延天笃定的说道:“绝对没错,爹爹虽然修为失了大半,医术却没丢,这等疑难古怪之症,老夫几十年没见过了,好,好,好!”
须延天连说三个好,显得异常兴奋。
夜琉璃轻蹙秀眉,嗔怪道:“爹爹,越弟弟身体不适,您怎得如此说话?”
天象门下俱为博学之人,须延天尤擅医道,困居此地十余年,为了疗伤更是精研医理,医术可谓高绝,遇到疑难杂症便如老饕遇美食,突然碰到一个闻所未闻的奇症,怎能不让他心痒难耐?
须延天干咳了几声道:“越儿,你阴阳双虚,又阴阳同盛,好生古怪。”
俞越又把如何误用金泥紫茅膏练功造成阳盛阴虚之症说了一遍,暗道说不定须延天有法子医治。
须延天面露讶异之色,抓过俞越的手腕,手指搭在脉门上,过了片刻,疑惑的说道:“你阳气极盛,心火之旺为我平生仅见,金泥紫茅膏怎会有如此霸道的药性?”
俞越早知须延天由此一问,答道:“师父说我用的这药膏比寻常方子多了一味冷香草,故此药性极强。”他记性极好,当下便给须延天背了一遍。
须延天眉毛扭成一团,沉思了好长时间,突然猛的一拍铁桌道:“妙极,妙极,配此方之人堪称医家宗师!”
夜琉璃道:“爹爹,方子里冷香草似乎是药引,这种活血通络的药膏,使用温酒、红枣即可,何必用它?”
须延天向女儿投去赞许的目光,说道:“琉璃看的不错,方子妙就妙在这里,若用温酒等相辅就太寻常了。”又对俞越道:“或许你那位沈墨先生用错了。”
俞越道:“师父说这药晚辈不能用,沈伯并不知情。”
须延天摇了摇头:“此药出人意料,不可以常理度之,若是懂的其中妙处,谁都能用的。”
“冷香草可催发金泥紫茅的药性,需药性强时便加大冷香草剂量,反之减少其用量。药膏譬如是火炉,冷香草便是吹火筒,可随意控制火头强弱。”须延陀说道。
夜琉璃拍手道:“女儿懂了,用这药时需按照修炼的进境和体内的变化时时调整,若总用一种剂量,要么功效不足,要么就……就变成越弟弟这般了。”
“正是如此,这方子所用之药皆属寻常,却调配的如此精妙,化腐朽为神奇,制此药方的人当真通明阴阳,令人钦佩,只是无缘一见,真是可惜了,可惜了。”须延天连称惋惜,不住摇头。
夜琉璃道:“爹爹莫再可惜啦,越弟弟的病可有法子医治么?”
须延天眉头一皱,道:“越儿心火虽旺,远没到孤阳不生的地步,用伏龙鞭功法拔除很是对症,练上几年便无大碍,可如今又身中寒毒,却难办的紧。”
夜琉璃给父亲倒上一杯热茶,道:“爹爹医道高超,想必会有法子吧?”
须延天沉吟道:“越儿这两种病任一样都算不上什么,偏偏两者共存,眼下寒毒深入血髓,气血一动便会发作,可阳火又胜不能用益阳之药……”
调和阴阳无非两种方法,其一,阳盛滋阴,阴盛滋阳;其二,阳盛灭阳,或功法拔出,或药物压制。俞越体内的阴气是从外部硬塞进来的,纠缠于腑脏血髓驱之不去,阳气则盘踞心头,拔除不得,两者势同水火,无法调和。
须延天手指轻敲铁桌,沉思良久,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俞越被寒毒折磨了一个多月,早知道此伤难治,非一日之功,若真治不好也是命该如此,须延天也是重病之人,不忍看他费精耗神,说道:“须延伯伯不必费心,生死由命,大不了晚辈不修武道便是。”
须延天暗道,此子率性洒脱,自己当年若有他一半能看的开,也不会被逐出宗门,困居于此。当下说道:“福祸相依,你若不是心火旺盛,那寒毒早就要了你的命;若无寒毒,那心火早晚也让你神智不清,如此看来,倒也全非坏事。”
顿了顿,又道:“如今看来拔除寒毒才是最要紧的,只是这邪体寒毒与别的不同,棘手的很。”
夜琉璃侍候父亲多年,也学了不少医术,忍不住道:“既然拔除不易,不如就让阳火寒毒相互攻伐,水火相济,两两抵消,……”
话未说完,须延陀连连摆手:“万万不可,琉璃有所不知,邪体寒毒之强远非寻常可比,两者相碰,不但救不了越儿,反而害了他的性命。”
若寻常阴寒之气比作水,那邪体寒毒就如冰,心火如炭,冰炭不同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水火相济不啻妄想。
夜琉璃吐了吐舌头,看了看俞越,眼中略有歉意。
俞越想的却是寒毒由邪体人魔所种,若能明了邪体人魔寒毒特性,或许能由此入手,当下问道:“须延伯伯,邪体人魔到底是什么东西,怎得寒毒如此邪门?”
“所谓邪体,有魂体、魄体两种,魂体至阳,传说炼成阳魂之体,便成真神,不过从未听说有人练成过;魄体至阴,修成后气血如海,肉身坚不可摧,强大的难以想象,风从虎所修就是魄体。”
“邪体人魔的肉身称作人魔,魄体称作邪体,至少后天宗师的修为才可修炼。这种邪术修炼的法子恶毒残忍,必须需有一名修为相当的人甘为邪体,服用秘药,纳入人魔体内,气血相连,浑身充满阴寒魄力,此法需大量血食,收集无数活人的血髓方可让邪体与人魔融合,残忍恶毒无比,故此为天下武道不容。”须延天缓缓说道。
夜琉璃花容变色,说道:“怎得有这种伤天害理的功法,得害多少人才行。”
“世人为追求强大的力量无所不用其极,远非你等可想,这种邪法也不知是哪位高人所创,另辟蹊径,端的奇智超绝,只是太过阴毒,究竟是邪魔外道,算不得堂堂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