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延陀压低声音问道:“琉璃,大哥身子如何?”
那少女面色一黯,垂首道:“跟以前一样,还是不见好。”
须延陀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二叔这次去龙川,终于得到了那东西。”
“二叔又找到那东西了?!”那名叫琉璃的少女轻咬嘴唇,忍着笑说道。
须延陀干咳一声,道:“琉璃莫笑,这次绝错不了,快去告诉大哥。”
琉璃道:“二叔先给侄女瞧一眼如何,省的爹爹看了又要骂人。”说着,乌溜溜的眼珠朝俞越瞄了一下,见俞越正怔怔的望着自己,粉脸一红,犹如涂了层胭脂一般,更加的明艳动人。
须延陀回头瞪了俞越一眼,道:“这小子是二叔从大玄买来的奴隶,名叫俞越。”
“我又没输,怎么就成了你的奴隶?”俞越涨红了脸,分辩道。
须延陀道:“待会判定真假,你自然就成了我的奴隶。”又对夜琉璃说道:“二叔不会怪你,琉璃自管去说。”
琉璃见俞越面红耳赤,突然嫣然一笑,如夜花绽放,幽暗的院落都变的亮丽了起来。
俞越不由痴了,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琉璃盈盈转身走到中间那石屋门口,叫道:“爹爹,二叔来看您了。”连叫了数声,里面却一点声音皆无。
琉璃无奈,只得回转过来道:“爹爹不想见您,我也没办法。”
须延陀叹了口气:“不见就不见吧。”从怀里取出那柄铁剑,递给琉璃,道:“拿去给大哥看看,这次绝错不了。”
琉璃迟疑了一下,把剑接在手中,笑道:“二叔,您这次找的更加离谱了,还不如前几次的像……。”
须延陀略有些尴尬,一拍胸脯道:“相信二叔,这次有九分把握。”看了一眼俞越又道:“不是也无妨,大不了少个奴隶。”
琉璃又轻轻笑起来:“像个呆头鹅一般,谁会要他做奴隶?”转身走进中间那石屋。
俞越这才缓过劲来,自语道:“没想到须延先生如此讨人嫌,人都不愿见你,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须延陀不搭理俞越,眉头紧皱,盯着石屋的门,显得十分紧张。
不足片刻,那石屋里飞出一物,当的一声正好落在须延陀的脚下,正是那把铁剑。
只听屋内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什么破魂枪!破烂枪还差不多,整日不学无术,找什么破魂枪?无聊之极!”
俞越嘿嘿一阵怪笑,过去把铁剑捡起来插在腰间,讥笑道:“啧啧,不学无术这四字评价还真是精到,须延先生,今日那血月神舟便姓俞了。”
须延陀挨了骂,反没了方才的紧张,脸上露出笑容,不理俞越的讥讽,对石屋那人道:“大哥可看仔细了?这是小弟从俞恕将军后人手里得来,曾刺伤过一具邪体人魔……”
“什么邪体人魔?我看你是走火入魔!”屋内那人怒道:“快给我滚!就你那三脚猫的修为也敢到处去找破魂枪,能活到现在多亏了真神保佑。”
须延陀面容一整,沉声道:“大哥,小弟早在真神面前发下誓愿,就算拼掉性命不要,也要找到破魂枪,让大哥……”
“大哥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很好,快些回去吧。”屋内那人打断须延陀的话,语气却缓和了下来。
须延陀沉默了片刻,低声对俞越道:“回去吧,那船是你的了,什么时候想离开巴亚托吉随你。”
说完轻轻叹了口气,神情落寞,不知是因为那铁剑并不是破魂枪,还是因为屋内人赶他离开。
就这么算了?俞越心中既欢喜又失落,不知怎的,竟不想就此离开这院子,哪怕多留一刻也好。
两人刚要离开,突听那人声音又传来:“且等一等。”
须延陀大喜,忙不迭应道:“是,大哥还有什么吩咐?”
那人道:“你方才说那柄剑得至俞恕将军的后人,可是俞达心?”
须延陀道:“不是,他名叫俞越,是俞达心的孙子,小弟把他带来了……”
那人道:“那就先让他留下吧,俞恕将军的后人我到想见上一见。”
须延陀一怔,又不敢多问,应了声是。转身对俞越道:“你先留下,小心侍候着,莫惹我大哥生气,否则……”
俞越暗暗一喜,脸上却老大不愿意,说道:“凭什么让我留下?真把我当奴隶了么?”
须延陀双眼一瞪,低声喝道:“让你留下你就留下,休要废话!”又对石屋道:“大哥,小弟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看您。”
屋内那人不再说话,须延陀只得悻悻的离开院子走了。
俞越站在院子里,不知是跟须延陀离开,还是留下来。
忽听琉璃清脆的声音响起:“哎,那个俞什么越,你过来。”
俞越转过身,见琉璃俏生生的站在石屋门前,正望着自己,脸上一热,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几步,离房门两丈开外便不敢再向前了。
琉璃轻轻一笑:“我叫夜琉璃,爹爹请你进来说话。”
明月初升,清冷的月光从枝叶缝隙间洒落下来,树影婆娑,映出一地或明或暗的光斑。那少女静立在月色之下,微风拂起一角紫裙,飘然不似尘世中人。
“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
俞越脑海中突然浮出这句话来,不由自主的轻声说出声来。
“咦,你怎知我名字的由来?”琉璃奇道,随即轻轻一笑:“是了,这经文流传甚广,你知道也不稀奇。”
这句话出自《药师琉璃光本愿经》。药师佛乃佛家东方净琉璃世界之主,在过去世行菩萨道时,发十二大佛愿,愿为众生解除疾苦。其中第二愿便是,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暇秽,光明广大,功德巍巍,身善安住。
《本愿经》曾被陆宜用来磨练俞越心性,因此俞越背的甚熟,此刻见琉璃纯净脱俗,突然想起这几句经文,没想到居然是她名字的由来。
俞越脸一红,恭恭敬敬的使了一礼,道:“在下鲁莽,琉璃小姐勿怪。”
夜琉璃笑道:“瞧你年纪不大,说话咬文嚼字的,不像个武修,到似个酸秀才。”
俞越脸更红了,两只手不知放哪里好:“小姐说笑了。”
夜琉璃见他不知所措,觉得有趣,正想再调侃他几句,忽听屋内那人道:“琉璃,请俞公子进来说话。”
“是,爹爹。”夜琉璃向俞越招了招手,“进来吧。”
石屋远比外面看上去深邃,想来是在又山体上凿出一段来,墙壁上的烛台上点着几根粗大的牛油蜡烛,照的屋里一片通明。
室内几乎没有什么陈设,最里面石壁下安放着一张黑幽幽的矮桌,桌后靠墙坐着一个人。
俞越跟在琉璃身后,走到近前,接着烛光看清那人的长相,不由心中一惊。
那人身材极瘦,袍子如挂在身上一般,一张脸犹如刀削,眼窝深陷,颧骨高耸,瘦的几乎不似人形,眼如死鱼,灰蒙蒙的没有丝毫光彩,若不是方才出声说话,真以为是具干尸。
那怪人干瘪的腮帮微微抽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嘶哑低沉声音:“你叫俞越,是龙川俞氏之后?”
语气颇为客气,听起来并无恶意。
俞越躬身施了一礼,应道:“正是。”
那怪人嘎嘎笑了两声,道:“奇怪,真是奇哉怪也。”
俞越不知那怪人所指何事奇怪,也不敢说话。
那怪人伸手捋了捋胡须,只听得一阵哗哗的铁器相撞之声,定睛一看,见那人双肩竟然挂着两条锈迹斑斑粗如鸽蛋的铁链,穿过肩膀,一头锁在石壁上的铁环上,胳膊一动,铁链便哗哗作响。
这人竟然被铁链穿身锁在石壁之上!
这里是须延部族的老巢,有谁敢把须延陀的大哥囚禁于此,铁链穿身如此狠毒?只有须延陀!
难怪此人一见须延陀便破口大骂。可夜琉璃又怎能容忍爹爹受此折磨,却不出手相救,还和须延陀如此亲近?
只听那怪人道:“阿陀这次倒是找对了,真是难为他了。”
夜琉璃一怔:“爹爹,二叔找对了什么?”
那怪人呵呵一笑道:“破魂枪,你二叔这次真的找到了破魂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