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破魂枪!到底是个什么珍贵的宝贝,让龙川大将军和大漠之王竞相争夺?
俞达心苦笑道:“须延先生,先祖并未传下什么破魂枪,坊间传言多是夸大之辞,不可尽信。”
须延陀呵呵一笑:“俞侯爷,风从虎已然出手,破魂枪你保不住的,某家与风从虎不同,只想看看破魂枪到底有何神妙之处,绝不会据为己有。”
俞达心道:“若真有破魂枪,老夫刚才就拿出来了,难道真任由风猛杀害我族人不成?”
须延陀脸一沉:“某家不是风从虎,可也不是方才那几个小小的铁卫,你俞氏中人可有人能拦得住某家!”
嘴里这么说着,心中却暗道:“那人不知是何来历,若是出手到不易应付。”
“所谓破魂神枪,不过是俗人附会,须延先生未免太过轻信传言了。”人群中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须延陀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他,终于肯露面了。
须延陀转过身,目光落在人群中一位中年儒生的身上。
陆宜缓缓从人群中走出,在离须延陀一丈之地停下,直视须延陀。
若须延陀的目光锐利如刀,陆宜的目光便柔如棉絮,刀虽锋锐却不能突破棉絮的包裹。
“终于肯现身了,破魂枪某家志在必得,你以为能拦得住某家么!”
俞越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两人似乎如远在数十丈以外,声音飘忽不定,恍如在梦中一般。只见其他人均一脸茫然,想必也是同样的感觉。
“陆某无意阻拦,只是觉得阁下执于外物,着相了。”
“此乃是某家心结,不可不解。”
“相由心中来,识破虚妄心结自解。”
“此物横在我心,神魂不宁,如何识破虚妄?”
“此物本虚妄,自然无需识破。”
两人一问一答,说的极快。须延陀每说一句,气势便涨一分,周遭的空气似乎化为实质,向陆宜挤压过来。
陆宜安之若素,回应的每一句都如同一枚尖利的细针,穿透那逼迫而来的无形之墙。
须延陀神色愈来愈凝重,突然伸出右手食指,遥指陆宜眉心。
陆宜双肩微晃,向右横跨一步,折扇指向须延陀腋下。
须延陀随即后退一步,左掌往腋下一封,右手成掌,虚空劈了一掌。
陆宜向前跨再跨一步,并起左手食中二指,对准须延陀掌心。
两人动作并不十分快速,似乎是顺便的摆了几个姿势,如跳大神一般手舞足蹈。十几息之后,须延陀一声低啸,收起双臂,已是满面潮红,似乎刚刚狂奔了数十里路一般。陆宜则是面色微微发白,鬓间隐见汗珠,后背已经湿透。
这些怪模怪样的动作在外人看来拙劣可笑,对于陆宜须延陀二人却危险的足以索魂夺命。没有拳风烈烈,没有金铁交鸣,事实上连一丝声音也没有,但其中凶险只有两人自己才知道,倘若露出一丝破绽,即会身受重创,乃至毙命。
两年前,陆宜的修为已达易血巅峰,离定神脱胎之境仅有半步之遥,但从此后再无寸进,没有丝毫突破的迹象。他深知自己心神惑于妄念,这才才远赴龙川,寄望从故人故土之中找到破解之道。自收俞越为徒后,若有所悟,用功甚勤,隐隐已有突破之势。饶是如此,面对须延陀,陆宜依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两人修为相差无几,须延陀根基坚如磐石,陆宜飘忽莫测,十几招过后,依旧不分胜负。
越打下去,陆宜对须延陀越是佩服。这人临敌经验丰富无比,丝毫不漏破绽,功法一派浩然,毫无诡异之气。虽然杀人如草芥,但嫉恶如仇,行事光明磊落,若不是维护俞氏,到可以结交一番。
须延陀天赋异禀,天生神力,后来机缘巧合,修习了高深功法,三十出头便踏入后天宗师境界,因为某事常年在大玄国内行走,所遇武道高手不知凡几,可都没陆宜这般绵里藏针,每每看似力竭之时,总能妙招迭出,化险为夷,心中也是暗暗钦佩。
转眼间已过百招,两人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忽然一阵风吹过,落叶飘零,一近两人身侧,登时化为粉末。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后退,陆宜拱手道:“须延先生武道高绝,陆某佩服。”
一句话惊醒了恍惚的众人,见陆宜和须延陀已然停手,仿佛从未动过一样,不禁纳闷,这两人说的挺玄乎,不过你进一步我退两步的摆了几个姿势就结束了,跟小孩子过家家差不多。
须延陀哈哈大笑:“某家今日不虚此行,痛快!”长笑声中,袍袖一挥,越过高墙,消失不见了,虚空中传来一句话:“改日再分个高下。”
陆宜暗暗出了口气,心道侥幸,须延陀气血如海,若继续斗下去,恐怕自己会先支撑不住。
须延陀来的突然走的痛快,众人如同做了一场梦,终于又送走一尊煞神,心总算能放进肚子了,虽不明白方才打斗惊险在何处,也都知道若无陆宜,须延陀必不会轻易离去,大开杀戒也说不定。因此以俞达心为首,纷纷过来向陆宜称谢。
众星捧月般簇拥着陆宜回到大厅。俞达心道:“多亏陆先生了,大恩不言谢,陆先生但有所需,俞氏上下必当竭力而为。”
这话一说,俞氏众人心中咯噔一下,暗暗埋怨族长怎么还敢许诺,要是这位也是冲着破魂枪可怎么办?
陆宜道:“老侯爷言重了,此乃陆某份内之事,侯爷不必挂怀。”又道:“谨言贤弟留下遗愿,盼越儿能重归俞氏宗族,适之身为越儿的师长,有心玉成此事,望侯爷恩准?”
若是在半日前,陆宜这要求比破魂枪也差不许多,眼见族长略施小计便打俞守业等人的一败涂地,再无人对爵位敢心存贰心,再加上将军府明火执仗,须延陀咄咄逼人,族长侯爷这样架在火上烤的角色自然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巴不得有人出头挡在前面才好,对俞越归宗这事大家哪还有疑义。
俞达心沉吟半晌,环视四周缓缓道:“各位长老,越儿确是谨言之子,是本侯的亲孙儿……”
“谨言生性狂傲,多次触犯族规,大闹宗祠羞辱长辈,被本侯逐出家门,这事长老们都知道。”
当年俞谨言被逐一事,引发全族震动,族长仅此一子,爵位继承人至此空悬,成了内斗的直接诱因。
十四年前,沈墨带俞越来到将军坳,正是俞氏内斗甚急之时,让俞达心又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俞氏嫡传一脉有后,担心的是俞氏内忧外患,俞越的出现必会加剧内斗,争红眼的那帮人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为了俞越安全,俞达心忍痛拒绝,打发他们到苦茶镇暂住,此事做的极为隐秘,族中几乎没人知道。
俞达心一提俞谨言,众位长老纷纷面现惋惜之色。
“谨言才华出众,原本就是我俞氏的顶梁柱,因为些许小事便逐宗族,实在令人心痛,族规陋习当改,惜哉,谨言。”
“越少爷那日和杨老夫子辩论,一句‘人间正道是沧桑’连杨老夫子都佩服的紧,这等是天赋奇才,将来必定能名满天下,光耀我俞氏门庭。”
“说的对!唉,族长早认下越少爷就好了,也省的让那几个害群之马闹的家宅不安。”
“现在也不晚,小侯爷就快十六了吧,啧啧,少年老成,稳重机敏。依老夫之见若族长身体不适,便可交付族务,越少爷足可担当大任。”
“那是自然,你看小侯爷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乃大富大贵之相,又拜了名满天下的陆先生为师,可谓文武双全,我俞氏一族有望矣!”
诸位长老有的跺足捶胸,老泪纵横,为俞谨言鸣不平,惜其英年早逝;有的满脸欣慰,称赞俞越年少有为,堪称俞氏之栋梁,光宗耀祖之有为青年。
俞越暗暗好笑,这些变脸之快可谓神速,一个多时辰前恨不得除自己而后快,现在却成了家族的希望。走街串巷的戏子们还得涂脂抹粉才能登台,而他们素面朝天便能演的精彩绝伦。
“各位长老如此看重越儿,达心感激不尽。今日是祭祖的大日子,正好将越儿列入族谱,重归我俞氏宗族,列位以为如何?”俞达心说道。
这话实在多此一举,不待俞达心说完,众人便同声说好,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同。
祠堂中人声此起彼伏,谀词如潮,一转眼,俞越草鸡变凤凰,小侯爷的帽子不由分说便被扣在了头上。
借这个机会,陆宜看了看俞良仁的伤势,幸亏风猛当时只想立威并未痛下杀手。但左臂骨折,右掌筋骨俱断,伤的不轻,当下写了张方子,又拿出一瓶药膏,嘱咐养务必静养三个月。
俞守业心灰意冷,也没脸再呆下去,让两个儿子扶着俞良仁走了。众人围着俞达心祖孙纷纷道贺,竟没有人看他们一眼。俞守业知道俞氏已容不下他,俞达明那边也不会放过他,当天便收拾细软,带着家眷远走他乡。
好在祭祖的时辰并未耽误,在俞达心的主持下,俞谨言的名字重新写入了族谱,俞越列于俞谨言之下,名正言顺的成了靖远侯爵位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