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的一声,钢刀狠狠的斩在俞良仁的小臂之上,如击铁石,衣袖登时被斩开一个口子,露出一截胳膊来,黑黝黝的与其他地方的肤色大不相同,好像裹了层薄薄的黑色皮子,又好像是一条生铁铸的假臂,刀锋斫在上面毫发无损,连一条白印都没留下。
俞良仁挡开钢刀,向前一滑,屈起左臂,手肘撞向俞春的胸膛。俞良仁被族人称为俞氏第一武修,俞春自然有所耳闻,却没想到他的手臂居然炼的坚如铁石,握刀的手被震的隐隐发麻,略微一愣神,俞良仁的手肘已经到了。
俞春急忙收刀避让,突然看见面前出现了一只拳头,心中大惊,忙不得后撤,刚退了半步,突然又飞来一只脚,快如闪电。俞春手忙脚乱再也躲闪不及。
这一脚结结实实的踹在小肚子上,俞春大叫一声,蹬蹬蹬后退三四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捧着肚子哀嚎不已。
一肘,一拳,一脚,连环三击,俞良仁使得如行云流水,令人眼花缭乱。
俞越冷眼旁观看的明白,俞良仁后面使的这招与当日俞良才的那一招一模一样,却比俞良才扎实老练的多了,手肘一撞抢占先机,当胸一拳虚虚实实,兜心一脚刚猛迅捷,一环套一环,巧妙之极。不禁暗道:当日对手若是俞良仁,自己恐怕挡不住这三下。
俞良仁纵身上前,探手将俞春拎了起来。儿子被擒,俞达明心中大急,大叫道:“风将军再不出来,那东西可拿不到了!”
随着俞达明的呼声,只听门外一阵砰砰乱响,接着传来族人的惊叫,夹杂着惨叫声,似乎有人受伤。
众人俱是一愣,突然一条黑影闪电般掠进大厅,一只大手如同凭空生出来一般出现在俞良仁的面前。
俞良仁大惊,急忙丢下俞春,全力向后一跃,那手掌堪堪从面前掠过,指间夹带的劲风如同刀片般划的他面孔火辣辣的生疼,一时间竟然呼吸不畅!
那人也不追赶,抓起俞春向后一丢,俞春借势在地上一滚,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尖声叫道:“铁骨伏魔拳!他奶奶的,这小子练成了铁骨伏魔拳。杀了他!杀了他!”
众人这才看清当中站立一个面无表情的黑甲武士,背着一把长刀,生的身材并不高大,相貌也寻常,可不知怎得,浑身透着一股冷森森的气息,令人不由心生惧意。
这时,一阵哐哐的皮靴声响,九名同样打扮的武士出现在门前,雪亮的长刀把大门堵了个严实。
黑甲铁卫!非大将军亲令不得轻动。
俞达心心头狂震,这些武士分明是将军府的亲卫,俞达明哪里来的本事能搬动黑甲铁卫?难道是……
俞达明登时来了精神,大声道:“这位是风猛风将军,大将军神机妙算,知道你们不肯让出族长之位,特派风猛将军助我,识相的话便莫要啰嗦。”
既然动了手,俞达明也不用隐瞒什么了,俞良仁那点能耐绝不是风将军的对手,正好趁机灭了俞守业一家,除掉心腹之患,至于头上顶着侯爵的帽子族长,虽然杀不得,也得好好教训一番。
此言一出,满室默然,俞达心迅速恢复了平静,淡淡道:“原来是风猛将军,此乃我俞氏家事,风将军似乎不便插手吧?”
风猛不置可否,也不说话。俞达明冷笑道:“俞达心,少说废话,我只问你一句,族长之位你让还是不让?!”
大厅内鸦雀无声,俞达明确实攀将军府的这根高枝,得大将军信任云云,恐怕确有其事,看这位风猛将军的意思,族长非得让位不可。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年俞氏在族长的带领下一落千丈,连暴发户周家都敢与俞氏争夺西山猎场,原本开在城里的几十间商铺如今只剩下十三家,不往远了说,就是跟老族长比也大大不如。若真的像俞达明说的揽下供应军粮的生意,开辟北狄和大漠商路,其中好处不可计数,让他做族长也未尝不可。
俞守业暗骂自己愚笨,真以为俞达明只贪图钱财,其实早该想到他有将军府作靠山,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必跟自己合作,不过是想借自己的手搬掉那几块挡路的石头。可怜自己自作聪明,白花花的银子替人做了嫁衣裳。还有俞良仁这个榆木脑袋,竟然拿出俞达明贪墨族产的证据,这下好了,俞达明一旦当上族长,绝放过不自己。俞守业越想越怕,出了一身冷汗。
俞达心微微一笑,转向俞达明:“达明,风大将军助你夺位,你又许了大将军什么?”
俞达明怔了怔:“大将军不齿尔等所作所为,又怜老夫为俞氏鞠躬尽瘁却深受排挤,这才仗义相助。”
忽有一人道:“风将军再不出来,那东西可拿不到了!”正是方才俞达明情急之下说的话,尖利干哑的声音语气学了个七八分。学说这话的正是俞越,他低着头躲在人群之后,竟没人发现是他说的。
俞春大眼一瞪,奇道:“真是怪了,你这老家伙也这样说话么?跟我爹一样。”
众人都忍不住想笑,可一看那位杀气腾腾的风猛,生生把笑咽了回去。
俞达明老脸一红,暗暗后悔带这个蠢儿子来,把脸都丢尽了。可现在却不是训斥儿子的时候,当下冷笑道:“不错,老夫是答应了风大将军,要献一件传家宝物献给大将军。俞达心,把破魂枪交出来吧!”
“破魂枪?什么东西?”
“没听说过啊!俞恕公传过这东西么?”
俞氏众人俱是一脸迷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俞达心微笑着摇了摇头:“达明,你从哪里听来这无稽之谈,咱们俞家何时有过什么破魂枪?”
俞达明冷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儿么?当年先祖神枪无敌威震大漠,‘但使神枪俞公在,不教胡马度龙川’,那神枪便是破魂枪!代代相传,你敢说没有?”
俞达心哂笑道:“民间传言也能相信?俞恕公威震天下,凭的是兵法武道,守土有功,可不是什么破魂枪……”
“俞达心,莫要再花言巧语了”俞达明嘿嘿干笑两声,“这可是大将军要的东西,交出来万事皆无,否则老夫也帮不了你。”
大厅里死一般沉寂,谁都知道俞达明话里的意思,大将军就是龙川府的皇帝,从来没人敢违抗他的命令。
这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颤巍巍的站起来,说道:“达明兄弟,这破什么枪的老头子没听说过,有还是没有只有历代族长知道,达明兄弟不然在这里和族长好好聊聊,咱们这些不知内情的就先回避了。”
一番话说到出众人心坎里去了,纷纷站起身,都道:“大长老说的是,这种事咱们怎么能知道?还是跟族长说吧。”
“谁都不准走!”
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响起,震的祠堂嗡嗡直响,大长老吓的浑身一哆嗦,坐在椅子上,嘴唇不住抖动。
风猛依旧面无表情,又吐出几个字:“奉劝诸位莫要挑战本将军的耐心!”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瞬间在大厅中蔓延开来,空气中似乎泛起淡淡的血腥味道。
俞越的心突突直跳,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好似从尸山血海中走来一般,煞气弥漫,压的人喘不过气来,这种威势连那日在酒坊杀人如儿戏的胡人身上也不曾感受过。
俞良仁暗道:此人气势强横,修为之高绝非自己所能敌。祠堂里大半是老弱的长辈,自己若是畏惧退缩,令族人在祖宗灵前蒙羞,俞恕公一世英明毁于一旦,哪怕拼了性命也不能让风猛在此放肆。
想到这里,俞良仁朗声道:“风猛将军,族长方才说的明白,俞家并没有破魂枪,还请将军莫要强人所难。”
风猛嘴角略一抽动:“强你所难又能如何?”
俞良仁深深吸了一口气:“俞侯爷乃大玄皇帝亲封世袭罔替靖远侯,将军身为大玄军官,高下有别,怎敢出言相协?”
风猛目光如刀:“本将军只杀人,从不威胁人。”
俞良仁被他目光一扫,浑身上下汗毛倒竖,牙关紧咬说道:“既然如此,就请将军先回吧。今日俞氏祭祖,不便留客!”
风猛冷冷道:“铁骨伏魔拳,不足一战。”
俞良仁大声道:“身为俞公子孙,先祖灵前不容外人轻辱,除非我死了!”这句话说的掷地有声,连俞越都觉得身上发热,暗暗称赞俞良仁果真好男儿,比俞良才强之百倍。
俞达智与俞达诚对望一眼,没想到俞守业生了这么一个好儿子,对俞氏一片丹心,危急的时刻挺身而出,着实可敬,若族人都有良仁这样的骨气,俞氏怎会落到这般地步。
“好,那本将军就成全你。”风猛右手一伸朝俞良仁肋下拍去,看上去速度并不快,轻飘飘的毫无气力。
俞良仁不敢怠慢,双腿微分,脚掌牢牢的钉在地面上,手臂格挡袭来的手掌,另一只手握掌为拳,击向风猛的前胸,
他的铁骨伏魔拳已经练到七成,全身骨骼坚硬如铁,这一拳用尽了全力,比之方才对付俞春时威力大了不止一倍。
两条手臂一触,风猛的手臂突然变的柔如锦缎,软软的垂下去,搭在甩来的俞良仁胳膊上,猛的一裹,手掌随即翘起,如一条灵蛇,在俞良仁的打来的拳背上飞快的一啄。
几个动作快如闪电,众人还没看清楚,隐隐听见“咔吧”如枯枝折断般短促的声响,便见俞良仁已倒在两丈开外,左臂软绵绵的垂下来,脸色惨白,鬓角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显然受了重伤。
原来方才风猛一缠一啄,已然绞碎了俞良仁左臂骨骼,啄断了他手背的筋骨。“良仁!”俞守业和俞达心几乎同时叫出声来,老俞福急忙上前,抓住俞良仁的右臂,拖了张椅子扶他坐下。
风猛冷冷道:“本将军再说一次,交出破魂枪!”
大长老颤抖着道:“达心,快将那劳什子破魂枪交出来吧,否则大祸临头,无颜见列祖列宗!”
俞达心面如死灰,喃喃道:“破魂枪,破魂枪,哪里有什么破魂枪?”
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老奴来试试风猛将军的歃血刀,不知道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经得起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