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守业一怔,所谓的证据他早就准备好了,可那些原本计划是俞达明自己拿出来的。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俞守业,俞守信和俞达非眼中几乎冒出火来,骂道:“好你个俞守业,原来早就和这老东西有勾结!”
俞守业暗忖,事已至此,不管俞达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先把这俩家伙扳倒再说。当下心一横,大声道:“各位长老,九叔方才所言句句是实,俞达非和俞守信胡作非为,危害宗族,证据确凿。”说完对身后的三个儿子道:“良才、良义把东西拿出来。”
两人应了一声,从身后拎出两个箱子呈到俞达心面前。
俞福上前打开,只见两个箱子里装的全是一本本的账簿和书信。
俞达非和俞达信面色煞白,几乎同时怒道:“假的,全是假的,俞守业你竟敢假造证据,诬陷好人……请族长明察!”
俞达心抄起一本账册,略略翻看了一下,又取了几封书信草草看了几眼,脸色变得铁青,颓然坐在椅子上,仿佛瞬间老了几岁,顺手把账册书信丢进箱子里,以手支额,沉吟良久,长叹一声道:“愧对先祖啊!福叔,快把这些脏东西都烧了!”
此话一出,厅内众人顿时神色各异,惊讶、愤怒、庆幸不一而足。
俞守业急道:“族长万万不可,这可都是他俩作恶的证据啊!”
这时俞福已然将两箱子账册书信都倒在一个大盆里,点起火来,登时窜起尺许长的火苗。
俞守业急的满脸通红,快走几步,意欲扑灭那火苗,忽听俞达心轻声道:“守业,你想让俞氏一族跟着他俩陪葬么?”
俞守业一愣,不知俞达心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名长老突然越众而出,大声道:“俞守信勾结外人谋夺族产,俞达非作恶多端,凶强霸道,族人早已怨声载道,务必严加惩戒!”
话音刚落,又有几位长老站起来齐声指责俞达非二人,有说他们仗势欺人,欺男霸女的;有说他们欺行霸市,强买强卖的;还有的说他们生活奢靡,每餐都要吃数十道菜,有违勤俭持家的族训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俞越挠了挠脖子,暗赞姜还是老的辣,俞侯爷这一手玩的高明,不动声色便将那些长老尽数倒戈,至于证据,真假又有什么关系?
那些事不论真假,在座的长老一定有人参与其中,烧毁书信账册摆明了是给他们一个机会,想撇清自己,就必须和那两家划清界限。
证据有多少是真的俞达非和俞守信一清二楚,其实他们不怕有证据,就怕不能对质,没想到族长却连辨明真假的机会都不给他们,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现在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只得垂头不语,心里把俞氏全族从俞达心到俞守业骂了个遍。
俞守业也醒悟过来,这一幕恐怕族长早就计划好了,借别人的手拿出所谓的证据,一把火便控制了局面,至于那些证据即便他不拿也会有别人拿出来,或许连他的那份也早准备好了。
想到这里,俞守业心中升起一股寒意,这个病弱无力的老家伙其实早就布好了局,所有人都成了他手里的棋子,甚至包括他所谓的亲孙子俞越。
俞达心挥手阻止了七嘴八舌的众人,缓缓道:“达非、守信,你二人大违族规,罪孽深重,罚没家资,嫡亲子弟统统去外庄务农,你二人年纪大了,就在这里安度晚年吧。”
俞守信又惊又怒又怕,手脚发凉,慢慢的退下,颓然坐在椅子上。
“好,好,俞达非服了。”俞达非突然呵呵一笑,说着目光落在俞守业脸上,“俞守业,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啪啪啪……
安静的大厅里响起一阵掌声,俞达明一边拍手,一边道:“不愧是族长,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是雷霆一击。”
“这两个败类完了,事却没完!”俞达明接着道:“族中了这样的败类,大半到是族长你的责任!”
俞达心淡淡道:“哦,达明兄弟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俞氏有今日之乱,全因族长迟迟不定继承人,让族内子弟心生妄想,明争暗斗十几年,愈发的不择手段,着实令人心寒。即便今日清理了这两个败类,以后未必没有其他胆大妄为之徒步其后尘。所以,族长必须尽快让位,让能者居之,方能平息这一切。”
俞达心道:“依达明之见,何人为这能者,可担当族长之位。”
俞达明胸脯一挺,傲然道:“老夫当仁不让!”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俞达智沉声道:“大言不惭,你贪墨龙川城的族产中饱私囊,比那两个败类好不了哪里去,有何资格担当族长?!”
“贪墨族产?”俞达明好整以暇的整了整袍子,“三哥此言差矣,老夫得龙川风大将军信任,从明年起为龙川大军供应军粮,开北狄、大漠商路,此事一成,龙川还有谁敢和我俞氏争锋?不出数年,便可比肩帝都大族。”俞达明得意之色溢于言表,“老夫本想把此事告知族长,请他定夺,他却将老夫赶回了龙川,请问各位,老夫这是中饱私囊么?这样的族长,又怎能算是族长?!”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俞达心,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若是族长真的像俞达明说的那样置之不理,可就太过分了。
俞达心缓缓道:“达明兄弟从将军府争取来这偌大的生意,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如此大的功劳,莫说是族长,就是爵位一并传于他也是应当的……”
“族长,万万不可……”不单是俞达智和俞达诚两位,其余众人也纷纷出声劝阻。
俞达心示意众人稍安勿躁,接着说道:“达明兄弟,做族长可要不得一点私心……”
俞达明尖声笑道:“四哥多虑了,我俞达明费尽心血为的就是壮大俞氏一族,本就不想躲在家里做个凡事不问的无能族长!”话中带刺,分明是讥讽俞达心多年来不理族务。
俞达心微微一笑:“有这番心思到是难得,不过达明兄弟打理城中生意多年,这里面有些东西可不大能说的清啊。”说着目光从俞达明身上转向俞守业,突然道:“守业,你说呢?”
俞守业一怔,不由自主的看了俞达明一眼,马上收回来,敷衍道:“哦,这个嘛……我不大清楚……”
俞达明呵呵冷笑,说道:“四哥,你是什么意思?十年来我俞达明苦苦支撑族里的生意,难道还做错了不成?”
俞达心眉毛一扬:“是么?你做的那些事岂能瞒得了我?这十年里你一共卖掉了十八间铺子,侵吞族产十九万七千五百三十六两,达明兄弟最通算术,连零头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俞达明面色蓦地变的铁青,随即恢复如初,冷冷道:“俞达心,想往我身上泼脏水没那么容易,拿出证据来!”
俞达心慢慢坐下,又看向俞守业,悠然道:“本侯岂能信口开河?辛亏有守业贤侄收集了你贪污的证据,不然……”
俞守业猛的一震,心中暗暗叫苦,俞达心你也太毒了,这个时候怎么把我牵扯进去,这不是要害我么?
俞达明心头亦是一惊,俞守业此人心机深沉,俞达信和俞达非的那些所谓的证据就是他弄来的,自己和他走的最近,有些事也未瞒他,莫非他真的暗中算计自己?
“俞达心你还想欺瞒族人么?幸好将军府的人在此,容不得你诬陷好人。”俞达明稳住心神,转向俞守业道:“守业,你说说看,九叔到底吞了多少族产?!”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俞守业身上,大半人的心思与他差不多,就看俞守业如何抉择。
过了良久,俞守业才说道:“**长话,九叔他……他老人家一心为公,并未做对不起族人的事。”
俞达明一张老脸立马舒张开来,放声大笑:“俞达心,你还有何话说?”
“且慢!”人群中有人叫道,接着便见一人走到当中,竟然是俞守业的长子俞良仁,俞良仁从怀里掏出一叠账簿,捧在手中大声道:“这是俞……九爷爷侵吞族产的证据,一笔笔记得清楚……”
俞守业认得那账簿正是自己暗中收集来对付俞达明的东西,不禁一阵心慌,大声喝道:“良仁,你要干什么?快滚回来!”
俞良仁道:“爹爹不要执迷不悟了,俞达……九爷爷于情于理都当不得族长,他做的这些事爹爹又不是不知道……”
忽然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怎么这么啰嗦么?一刀杀了干净!”说话的正是俞春。
原来俞春得了父亲的嘱咐,跟在后面一言不发,依他的想法,既然将军府派铁卫相助,还多说些什么,直接冲进祠堂,不服的当场斩杀,岂不痛快。可絮絮叨叨了多半个时辰,还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本就又急又恼,又见俞良仁拿出父亲侵吞族产的证据,不知还要纠缠多久,心中愈发的烦躁,按捺不住跳了出来,抽刀向俞良仁扑了过去。
俞春虽然头脑简单,武道却着实不低,强壮的身躯如同一头粗暴的大熊,钢刀带着劲风搂头盖顶劈向俞良仁。
俞良仁手一缩将账簿放进怀里,向前踏了一步,当胸就是一拳。这一步跨的恰到好处,俞春若不收刀,俞良仁便会撞进他的怀里。
俞春侧身让过拳头,钢刀一转,砍向俞良仁的手臂。俞良仁不闪不避,一抬右臂,竟然用胳膊去挡锐利的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