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感全身精力充沛的王元义首先去拜会了王铎,看到他来了,正在吃饭的王铎立刻要拉他一起坐下吃饭,王元义推辞了几句也就不客气了,大口大口的吃着,王铎笑眯眯的捻着胡须,就如同在打量着一个花季少女。
灵觉极强的王元义感受到王铎的目光,顿时浑身鸡皮疙瘩直冒,连眼前宰相的佳肴也没有胃口再吃了,王铎以为他吃饱了,吩咐仆人送来陈年佳酿,给王元义倒满一大碗,道:“昨日攻城以后,王将军对如今的战事怎么看?”
王元义闷头喝了一大口,爽快的哈了一声,道:“我军都还没用全力,叛军就被打退了,没意思!”
王铎呵呵笑道:“这也就是王将军勇猛啊,等到叛军被剿灭之后,本官定然给你奏头功。”
王元义摆了摆手,道:“宰相大人,功不功劳的就先别说了,只要你开城门,让我带着兄弟们杀进叛军,现在立马就能将杨守忠斩杀了,又何必让大唐的将士龟缩在城里当缩头乌龟,这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咱们禁卫军吗?”
王铎笑了一下,道:“王将军真是忠心可嘉啊,大唐有王将军这样勇猛的人真是大唐之福,不过本官身负守城之责,守城才是首要的任务,若是打开城门,给叛军可乘之机,岂非太过冒失!“
王元义喝了两口酒,自顾自的又给自己倒满一碗,在他的心目中,王铎说这些话完全不出乎他的意料,与其奢望宰相们能够放手拼搏,还不如多喝两碗美酒来得实在啊,可惜的就是杨守忠那家伙,总是一副自命不凡、作威作福的样子,左监门卫的数千弟兄可是给他欺负的惨的不行,当前好不容易那家伙头脑发晕了要来造反,不乘此机会一举斩杀他,怎么泄这心头之恨呢?
不过不论对杨守忠如何的痛恨,不论对自己的作战能力如何的自信,王元义也确实不敢轻率的出城杀敌,毕竟现在皇上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王元义的心里也清楚的很,宦官为祸几朝几代了,而当今的皇上总算是突然间开窍了,能够铲除这朝廷的大患,王元义自然是开心得不得了,也巴不得这样的皇帝能够长命百岁,免得又上来一个昏头昏脑的昏君祸害将士,所以对王铎的迂腐王元义也都包容了。
此时皇城内俱是一片忙碌的景象,然而宫城内却很少一片沉寂,虽然是初春时节,牡丹盛开,宫里却显得分外的清冷,宫内的太监宫女俱是安分守己,举止无不小心翼翼,田令孜的下场,以及裁剪掉一半的太监宫女,给了他们莫大的威慑,伴君如伴虎,这个时候倘若稍有不当,铁定招来杀生之祸。
两仪殿中,李庶坐在御座上,神游天外,数位臣子端坐两旁,俱都是坐立不安,只有李蔚和卢携两位宰相老神在在的安坐着。
“诸位卿家,田、杨一党擅宠弄权,迷惑朝廷,今日总算是穷图匕现,叛逆李顺融不顾大唐安危,牺牲无数的将士性命只为满足他一己私利,此等奸佞简直是丧心病狂。”
李庶道:“而今他们攻城不成,逡巡城外,狼子野心,死不悔改,朕召诸位前来,是想让你们商量一下攻守之策,该如何才能消弭叛军之乱。”
萧遘进言道:“兵法有言,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如今李顺融犯上作乱,扰乱民生,实是逆天而行,不得人心,其次如今春暖花开,无病无灾,不虞有天灾为祸,其三,长安城高墙厚,储备丰富,即便是被困十载也无倾覆之危,其四,如今皇上亲贤爱民,用法宽和,将士自然以死效命,所以,微臣认为只要选择一员良将统帅诸军,则破贼之日指日可待!”
卢携摇了摇头,觉得此举大为不妥,并且因为萧遘还很年轻,对他所说的建议本能的就由一种要轻视打压的冲动,道:“萧侍郎所说虽然合情合理,然而兵凶战危,祸福难料,即便是有十全的把握,也难保没有意外的发生,况且长安乃天子居所,大唐京都,岂可冒此大险,正所谓龙战于野,乾坤混乱,微臣看,此时还是缓一缓再说吧。”
崔沆起身道:“卢宰相的话果然和王宰相的话不谋而合,可是两位宰相究竟有没有想过,若是朝廷不主动出击剿灭叛军,叛军一旦在京畿道大肆掠夺,鱼肉百姓,致使百姓家破人亡,到时两位宰相又该作如何想?”
李庶应道:“嗯,崔侍郎之言深得朕心,不过,王铎王宰相所思所虑,也是出于老成持重的考虑,因此,值此李顺融来袭之时,朕决定要派遣大军将之完全剿灭!”
卢携其实心中忐忑不安,听到皇上提及王铎,同样身为宰相的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直到确定皇上并没有追究之意后,才稍微安下心来,却仍旧摸不透皇上的心意。王铎虽然没什么政绩,连些微功劳都未曾付出,反而对朝廷之事听之任之,若是皇上要清算王铎的话,他卢携也好不到哪里去,然而,虽然朝廷政事一再败坏,皇上仍肯召他议事,这表明皇上仍然信任着他们这些宰相。
“皇上所言极是,王铎确实毫无带兵打仗的经验,此次李顺融反叛之事本应该可以消灭在萌芽啊。”卢携权衡再三,起身请罪道:“微臣也有失察之责,不然岂能容李顺融至今仍然逍遥法外。”
李庶摆手示意他坐下,道:“宦官控制神策军为非作歹也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了,此时只不过是穷途末路罢了,因此,朕并不想追究谁的过失。”李庶的话令在座的官员们都心中轻松了起来,“李顺融起兵造反,这件事本就是在朕的预料之中,倒是朝廷内外有不少人散布流言,栽赃诬陷,不胜枚举,这样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太过重视了,任由那些魑魅魍魉闹腾,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李蔚暗暗点头,奏道:“皇上,李顺融公开造反,竟然联合神策军攻打长安城,此次正是一举解决这些隐患的大好时机,不若派出三千士兵先行出城迎敌,待到战事稳定以后再做打算。”
户部尚书李都此时却皱起了眉头,摇了摇头,虽然不知兵法,但是他也有他的职责,道:“皇上,李顺融不过是无皮之毛,朝廷应该快刀斩乱麻,一举消灭这些叛逆。”他是户部尚书,一边将禁卫军的军费开支一一道来,补充道:“现在江南、河东战事连连,若不尽快铲除李顺融一党,那么朝廷内忧外患不断,若再有奸人散播谣言,蛊惑百姓,恐怕会造成更大的动乱,依微臣之见,不若立刻拣选一员大将统帅三军,以吹枯拉朽之势剪灭李顺融,如此也能昭示大唐天威。”
其余诸位官员也都赞同李都的建议,卢携细细想过之后,也觉得此事尚可,也就不再多言,然而,在派谁领兵的问题上,众人却犯难了,因为宦官势力根深蒂固,谁也不知道哪些将领是真心杀敌,万一临阵倒戈,众人想想都心寒。
“皇上,微臣觉得可以派左监门卫大将军王元义统帅三军。”李蔚不紧不慢的开口,他是谏官出身,精于查人禀性,虽然王元义在官府里没有多大的名声,但是李蔚却很清楚王元义在禁军中的威望。
卢携奏道:“王元义官居大将军,但是左监门卫上阵杀敌的经验毕竟太少,王元义此人声明不显,估计也是个平庸之辈,若是让王元义领军的话,微臣终归觉得不妥,毕竟剿灭李顺融一战是大唐目前最重要的战事,若是由一个平庸之辈领导,未免太过儿戏。”
李都闻言起身想要说些什么,刚刚站起身,就猛烈的咳嗽了起来,一时间头晕眼花,无法自持,两个宫女在李庶的示意下,连忙上前伺候,好半晌才让李都平复过来。
李庶赞道:“李尚书勤劳政事,真是朝廷的忠良之臣啊。”
李都的年纪是众位官员中年纪最大的,但是户部是朝廷要害部门,虽然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仍然日日操劳着,所以在此紧急时刻,他也挣扎着要前来和同僚们共议国事。
李庶道:“李尚书不用多礼,坐着就好了,这里并非朝会,诸位共商国事,不必太过拘束。”
李都感概的坐直身子,等到胸中的不适平复过后,苦笑道:“微臣真是不中用了,御前失仪实在不该,看来以后就要靠诸位大人辅佐皇上了。”
李蔚安慰道:“李老尚书,朝中诸事可不能少了你啊。”
李都摆了摆手道:“叛臣李顺融才是朝廷的心腹大患,诸位应该多想想怎么剿灭叛军,不用太在意老夫的身体。适才李公所言很有道理,皇上大可派遣王元义为帅,况且新晋的征服军大将军陈玄衣也是个骁勇善战的大将之才,以王元义的大军为主,由征服军从旁辅助,微臣相信以两位将领的征战本领相互取长补短,定可确保此战万无一失,不知皇上和诸位同僚意下如何?”
李庶微微一笑,眉头舒展开来,他亲自创建的征服军自然希望能够有更多的机会锻炼和立功,而目前虽然神策军包括杨师立在内的几位北司将领都很服众,但是他们毕竟因为田令孜的关系在李庶的心中打下了一个大大的叉叉,王元义虽然是南衙的将领,但是李庶对南衙的禁军也了解不是很多,他也不敢贸然就将全部的砝码压在这个没见过面的王元义身上,而陈玄衣是他亲自任命的,虽然不知道他有几份带兵打仗的真本领,但是据唐潞传来的报告,陈玄衣倒是把征服军训练的井井有条,这很让李庶开心。
众人见李都这个老臣提出了建议,又见皇上很是满意的样子,哪有不知机的道理,众人都把李都大大的赞美奉承了一番,因此就定下王元义为主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