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现在你还不懂,父亲也不要求你立即懂得父亲的苦心。”林之远叹口气又道:“你自幼跟随了无法师参禅悟道,有一个道理,想来你该比为父清楚。”
林确紧接着问道:“孩儿愚钝,还望父亲明示。”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世间情色说到底不过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林之远十分语重心长的讲解“色”与“空”的道理。
而正如林之远所说,林确自幼听了无法师讲经说法,自然立即就听说林之远话中漏洞:“若说情色为空,那父亲是如何看待母亲的呢?”
这一问的确让林之远猛然一愣,当真是他始料未及的。
“再说这《摩诃般若波罗密多》中的句子也并非是指女色。”
这是许多年来林确第一次反驳林之远。以往,不论林之远的所说所做在林确眼中是多么荒谬,他也从不会说出一个“不”字。
“好,好,好……学会顶撞我了!哼!”林之远的怒火并非是因为林确顶撞他,而是看到儿子如此“不成器”而心痛。
在林确心中,虽然觉得父亲说错了,但是为了一个女人竟然顶撞从小最敬爱的父亲,还是让他愧疚不已。庭院中摆满了照明的灯笼,林确通过微弱的灯光看到父亲愤怒的眼神,一时间,前所未有的慌张充斥他的思想,他想收回刚才的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挽回。
静思桥上积雪未化,林确毅然跪在林之远面前:“孩儿出言不逊,请父亲责罚。”他极力忍耐眼眶中渗出的泪水,可是根本无济于事,那个被他看做最不争气的东西最终还是冲破阻碍,滑过那张俊朗的脸颊,滚滚热泪最终消融在冰冷的积雪中。
林之远年近五十仅有这么一个儿子,怎么舍得真的责罚。只留下一句话:“你与她亲近,为父管不了你,但为父决不许你对她有真情实意。”
一个人颤颤巍巍的走进黑暗中,在桥的那头险些滑倒。
林确望了父亲离开的方向,心中满是苦闷。这个时候,多么渴望神灵给与自己指引,两条相反的路,究竟该何去何从?
七星在宫中住了也有两日,宏熠认识是时候公布她的公主身份了。
天刚微微亮,宫女就送来礼服珠饰。穿上公主礼服,配上首饰,虽不似以往清新脱俗,却倒显得妩媚了许多,锦淳都忍不住拉着七星到素妃面前夸个不停。
在素妃的陪同下,七星跟着宏熠上朝的仪仗队来到乾坤殿外,她需要做的就是等到册封公主的圣旨下达后进殿谢恩,然后再乘御赐轿辇跟随宏熠前往通天台祭天。
乾坤殿里威严一如往常,宏熠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俯视文武百官。
宏熠并未直接让元盛宣旨,而是先聊起往事:“近来朕夜夜噩梦不断,太医说朕这是内疚所致,问朕是否对某事耿耿于怀。朕思前想后,倒真想起一事来。各位卿家可知是何事?”
此时众大臣均窃窃私语,个个都是一脸茫然。
宏熠接着说:“十六年前,**素妃曾为朕诞下一名公主。然当年国运不盛,朕将其归咎于公主不祥,遂赐死公主,而对外只称公主是不幸夭折。如今想来,襁褓婴儿哪来的本事颠倒乾坤?”
堂下大臣多是老臣,对十六年前的事情或多或少也都有些了解。原本以为此事已随着岁月流逝埋藏在众人心底,如今见宏熠旧事重提,不免都有些疑惑。
“既然寻得病根,朕便令宰相为朕寻找治病良药。林爱卿对朕果真是忠心耿耿,短短数日就找来这剂良药。当年被朕‘赐死’的小公主实际并未离世,被人救下后一直养在民间。如今朕已将其寻得,理应叶落归根,重新给她公主的名分。”
此时堂下一片哗然,大臣们都是惊讶不已,独林之远和李泰十分镇定。李泰便是二皇子于湛之母永妃李莫兰的父亲,官居兵部尚书。
宏熠问道:“众位卿家可有异议?”
宏熠本是随口一问,谁料竟真有大臣敢出头。
这人乃是一小言官,名叫李邕,万众瞩目中说出了自己的观点:“皇上,微臣以为此事有待商榷。”
宏熠知道言官上奏,不论准与不准都要听他说完,只好无奈道:“李卿家有何高见呐?”
那李邕接着道:“微臣听说当年那婴儿脚踩七星,乃是至阴之人,与皇上至阳之气相克,待其羽翼丰满之时势必祸国殃民。”这李邕年龄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竟会对十六年前的旧事了解的如此透彻,若说没有人在背后指使,恐怕没人会信。
宏熠再次听到“祸国殃民”四个字突然想起当年赐死七星时的情景,心中既痛苦又羞愧,瞬间勃然大怒:“大胆!如今公主已有十六岁,为何不见她祸国殃民?我看分明是你在胡言乱语!”
虽如此,却不见那言官有半分溃退之意,仍然冒死谏言:“皇上忠言逆耳呀!微臣一心只为社稷,望皇上明鉴。”
“别说了,朕意已决,任凭你一个小小的言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改变朕的主意。”此时的宏熠伊然坚定不移。
而这李邕仿佛越战越勇,毫不退缩:“若皇上执意如此,那微臣只有以死明志了。”
宏熠只当其是戏言,在他心里像李邕这种文人又臭又硬,生死之事也只是挂在嘴上说说而已,何须当真呢。看都没看李邕一眼,只对元盛说:“宣旨!”
元盛知道宏熠要自己宣的圣旨正是那日他让自己拿在身上的那道,所以赶紧从怀中取出,当着满朝文武,清了清嗓子,打开圣旨,用他那尖细的声音读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宫七星经确认为朕十六年前遗落民间的孤女,既为皇家血统,朕依祖宗之法封其为我大金公主,赐名萱彦。钦此。”
顿时,宏熠松了口气。原以为圣旨一出,一切都会平息。谁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