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红军将自己的一条腿架起来,拉过来梁红梅的皓腕玉手搁在自己膝盖上,然后他的两根指头便搭了上去。
看着梁红梅有些急促的表情,他满足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仔细审起脉来,一边还装模作样地摇头摆脑喃喃自语:“哎呀,这个关脉太弱、你这个胃上毛病不小,饮食方面一定要按时定量,再不注意,容易引起大问题。哎呀,你这个这个……嗯,确实是,除了这个,其他方面都挺好。”
然后睁开眼笑眯眯地让梁红梅再换右手过来,梁红梅说:“为什么要换手?你是不是故意的?”杨红军装傻充愣:“什么?什么故意的?真不知道你都想些什么?你不懂中医我可以原谅你,但你要不懂装懂,我可要跟你说道说道了。这全天下哪个中医诊脉不需要两个手都来一下?”梁红梅懒得跟他计较,直接把自己的右手搁置在杨红军的膝盖上,她倒是要看看杨红军能不能诊出个子丑寅卯来。
杨红军一如刚才的神情:“哎呀,你这个关脉、你这个尺脉、嗯,果然是如此呀!”
周围的人都要急了,你装模作样这个那个,你倒是说说人家有什么问题呀。杨红军才不着急,还伸手假装摸一把自己并不存在的下巴上的胡须:“嗯……果然是如此呀。”
梁红梅噌一下把自己的胳膊抽了回去,杨红军神神道道的表情、举止和说话方式都让她感觉自己百分百被这个小混蛋给骗了。梁红梅把自己的手腕掩藏在白大褂的袖子里,狠狠地盯着杨红军问道:“都如你所愿了,左手也给你看了、右手也给你看了,你要不给我说个一二三,小心我今天就把你从医院给赶出去。”
杨红军叹息一声,面朝众人说:“您各位都看到了,让我给看一下儿的也是梁主任,现在埋怨上小可的也是梁主任,大家给个公道,我跟我妈就想在这里静悄悄地晒个太阳,这是招谁惹谁了呀?”
周围的人全部笑的前仰后合,明显大家都不吃杨红军这一套,有人吃吃笑着说:“你小子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赶紧给大家说说,你都从梁主任的脉象里看出来些什么道道吧。”
杨红军模棱两可地说:“倒是看出来一些问题,只是这都是人家梁主任的隐私,您各位就不用关心了吧。”
有人大声叫嚷:“你快算了吧,人家梁主任都没关系,你操的哪门儿心?”
也有人说:“梁主任,您说句话,大家又不是不认识您,有啥不能说的呀,是不是!”
另一个吵吵:“我看呀,这小子就他娘一个骗子,就是想摸摸人家梁主任的手来着……”杨红军真想把说这句话的人找出来,我妈就在跟前儿呢,你胡扯什么呢?来来,你站过来,看我不大耳光扇你。
就是想摸摸人家梁主任的手……呵呵,这家伙也真是有胆气给说出来,这是多少人做梦都想做的一件事情呀。
报应不爽、他的老娘们就站在说话那货的身后,一只手伸到肋骨下不要钱的掐下去,男人毫无防备嗷嗷大叫,女人笑骂到:“你是不是也想摸摸梁主任的手呢?”
梁红梅有些待不住了,身边的这帮老粗,哪里会顾忌一个女人的想法,他们说话基本上都是随心所欲,想说就说,怎么痛快怎么说。梁红梅咬着牙关,死死盯着杨红军说:“你说,有什么说什么;我不怪你。”
杨红军拍了下大腿,叫了一声好,指着梁红梅大声说道:“你痛经!”
周围一下子静下来,我去,这小家伙真是什么话都敢讲出来吆。你一小屁孩知道什么是痛经吗?还大言不惭说:“你痛经。”我看一会儿梁主任发飙,你就该痛心了。
杨红军根本不理会其他人石化了的表情,继续说:“你这是老毛病了,每次来月事你都痛不欲生,而且月事时间还特别长。你这个是个大问题,必须要治呀。还必须要早治,要不然会影响生育的……”
梁红梅蹭一下站起来,指着杨红军的鼻子道:“你胡扯!”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围观的人哄然大笑:“这下你小子算是丢人丢大发了吧。还装模作样要诊脉,我看你小子就是色胆包天,刚才那位兄弟没说错,你就是为了摸摸人家梁主任的手。”看来众人都是极度支持这种论调的,杨红军高声叹息一嗓子,人们怎么都这样呢?他人遇到点事情,跟自己有关系没关系的个个轮起来大棒子砸,生怕死的慢了是怎么地……摇一摇头,杨红军拉着母亲回病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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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杨红军说的一点都没错,梁红梅间断性的会胃痛。但这并不是啥大毛病,只要饮食规律,作息正常,就不会有问题了。只是痛经却从十三岁起一直伴随到现在,而且经期特别长,别的女人快的两三天,慢的四五天,她每次都要断断续续流个十来八天。这十来八天,就是梁红梅的人生地狱,难以忍受的疼痛有时候都让她产生过自杀的念头。
太他妈折磨人了。
回到办公室,梁红梅的思绪一直平静不下来。这么多年了,家里人给自己找的医生和偏方数不胜数,很多知名的医生都给自己做过诊断,她的痛经是因为自己生来体质的原因。也开过不少缓解的药方,基本上她天天都在吃药却没有一例是见效的。痛经就像是一个无法停止下来的转轮地狱,总是让梁红梅好不容易结束了一段痛苦后,马上又要面临新一轮的痛苦折磨。
杨红军能通过简单的诊脉就能断定自己的隐疾,也许他也有独到的治愈方法呢?这个念头就像是一个快要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了一块木板那样具有诱惑力,而使梁红梅不能自己。杨红军的年龄、出身、以及一切一切曾经让她产生各种各样怀疑的问题都已经不再是问题。经过几个小时不断的肯定否定、再肯定再否定,她终于下定了决心给护士站打了个电话,让护士站的人把杨红军带到自己办公室来。
杨红军吹着***的口哨游哉游哉地来了,主动权都在自己手里,又有什么好担忧的呢?梁红梅故作镇静地坐在办公桌后面,等着杨红军敲门,她好说一声请进。结果人家杨红军根本就不知道敲门为何物,直接推开门迈进来了。
杨红军环视一圈梁红梅的办公室,整个办公室大概有二十个平方,进门靠墙一侧摆着书柜,里面都是一些专业的医术著作,靠里侧的墙边摆着一张单人床,白色的床单、枕套、被罩,上面还印着县人民医院的字样。正对着门摆放着一张红色的办公桌,桌子上有一个资料夹和一个陶瓷的人体解剖模型。
梁红梅坐在桌子后面一本正经地样子让杨红军感到可乐,摇了摇头说:“好歹也是医院的领导,你这里也太过于朴素了。”梁红梅心说,我算哪门子领导,点点头说:“你坐吧,要不要喝水?”
杨红军大模大样地坐在梁红梅对面的椅子上,大咧咧地问:“就水吗?有没有茶?家里穷,没喝过茶叶水,小时候曾经把柳树叶泡水喝过,但我觉得真正的茶叶水应该不是那种味道吧。”
梁红梅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儿,敢情这位认为柳树叶泡出来的水是能和茶叶划等号的呀。她笑着站起来:“我这里正好有一点毛尖儿,我爸说是今年的新茶,应该算是比较不错的茶叶了。”说着,便从铁通里捏了一点茶叶进水杯里。杨红军一直侧头看着呢,插话道:“哎,别小气啊,多放点茶叶。我第一次喝,印象深刻点儿。”梁红梅无奈地笑着,再加了一些茶叶,直到回头看到杨红军满意地点头,才从饮水机上接了开水进去。
茶杯搁在面前的桌面上,滚烫的开水冲泡后,干巴巴的叶子开始一片又一片舒展开了它们美丽的姿势,像初春草黄一样的绿色开始在水杯里翻腾,舞蹈,像是一枚又一枚蝴蝶翻飞起舞。等到每一片茶叶都吸饱喝足了水分,便开始坠落沉积到杯底。
杨红军举起茶杯,随着水波摇曳,从透明的玻璃水杯杯底弥漫起一股像是烟雾般的绿,然后逐渐扩散,最后将一整杯水都染成了春色。
梁红梅一直在细心观察着杨红军的细小动作和表情,她想不到一杯茶能给一个人带来那么丰富的神情,那种认真,细致,吸引,沉静以及毫不吝啬、溢于表情的欣喜。就好像他第一次看到自己时候那种毫无掩饰的目光一样,让梁红梅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吸引。这是二十六岁从未恋爱过的她未曾有过的体验……
杨红军闭着眼睛细嗅着茶气升腾的味道,是的,这才是茶的味道,这就是茶的味道。
梁红梅轻声说:“喜欢的话,你可以把那些茶叶都带走,反正我不喜欢喝茶。”杨红军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梁红梅说:“能不能给我开个方子?”
杨红军头都没有抬,眼睛也没有睁开,说道:“做我女朋友。”
梁红梅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声音,问了句:“你说什么?”
杨红军还是那副不死不活的模样:“做我女朋友,我就给你个开方子,而且保证一剂见效。”不待梁红梅反驳,杨红军伸出两个手指在头上摇了摇,说:“不要急着反驳,不要给自己找任何理由,不要以年龄,阶级身份来做借口,你只要给我个机会,我以后做给你看。在你的这个问题上,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因为你的问题除了我,没人能治。所以,你要做的就是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