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红军从厅长办公室出来,里面儿两位已经笑成了一团。
刑名早就侯在外面儿了,一见面儿,没等刑名说话呢,杨红军把手伸出去,跟他要钱。
刑名蒙圈了,问什么钱啊。
杨红军说,你小子不是想耍赖了吧,吃我烤肉的时候没见你这么墨迹。
刑名红了脸,从兜里把钱包掏出来。没等他打开,给杨红军一把拽了过去,自己打开点了四百块出来:“我只认识你,那三位爷的消费我也计算到你头上。你跟不跟他们要账就不是我能管的了的啦。”说完把空荡荡的钱包又塞到刑名的手里。
刑名说:“现在是下午三点,也没有回东台的车了,你住哪里?”
杨红军拍了拍自己的兜儿:“有四百块大钞,我去哪儿不行呢?”
刑名说:“咱俩也算有缘分,去我家住吧。我妈做的菜也特别好吃。”
“哈哈”杨红军笑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有什么小阴谋。”
刑名红了脸说:“只是想谢谢你救了我一命。我爸妈也想当面谢谢你。”
杨红军盯着刑名,直到确定他说的是真话,才无奈地说:“我最怕给人谢来谢去的了,烦。你能保证这种事情不发生吗?”
刑名点点头:“我保证。”
下楼到门口传达室,刑名特意给自己家里打了一个点话,把杨红军的要求说了,千叮咛万嘱咐才挂了电话。
刑名自己骑一辆凤凰牌的自行车,杨红军坐在后面儿,汇入马路上的自行车洪流中往刑名家走。
路上,杨红军问:“半下午的,你不用上班儿了吗?”
刑名说:“我们那四个暂时停职,等到上面查清楚我们只是执行任务,并不知道内情就会复职了。”
杨红军说:“嗨,真对不住你们四位了,会停职多久?”
刑名骑车的速度不快,很稳当,接着杨红军的话:“应该很快,十一、二恶性杀人案还在紧锣密鼓地查办,本来我们刑侦处人手就不够。”
公安厅家属楼,三楼。
进门后随着刑名换拖鞋,杨红军一脱鞋,一股臭味儿迎面扑来。杨红军哈哈大笑:“差不多两天一夜了没脱鞋了,我还是穿着吧。”
刑名的妈妈是一位中等身材很有气质的阿姨,淡淡笑着:“没关系,听刑名说你们都在车上睡一宿。不如现在让刑名带你先洗个澡,完了休息一下,正好吃晚饭。”
“阿姨您太客气,路上刑名吃我一兔腿还给我收了一百块,要知道您这么好,我就收五十好了。”
“哈哈哈哈”一个很爽朗地声音从客厅沙发上传过来:“刑名,快带小杨进来。我就喜欢小杨这种性格,有啥说啥,不做作。哈哈哈……”
刑名很尴尬:“杨红军,这是我爸。”
杨红军还是穿了拖鞋,走两步微微点头:“叔叔您好!来您家打扰很唐突,啥也没带,请您见谅。”
“哈哈哈哈,带什么带,我这里啥都不缺,你来就好。你救了刑名的命,我们都很感激。我只说这一次,不算破坏约定吧。哈哈……”
杨红军打眼看了下客厅里的布置,说:“您家里气氛真好,布置的也很讲究,一进来就能感觉到主人的品味。”
刑名的妈妈很开心,这屋子都是她布置的:“刑名和他爸爸一天到晚忙,都是我操持的。”
杨红军说:“那我可要跟您请教一番,将来我把自己个的家也要布置成这样。让人一进来就不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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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天野的办公室里。
挂了电话,龙天野呆坐在宽大的真皮座椅上。
集团公司负责火力发电厂的副总说,本来已经约好了计委的牛处长,而且几番会面也取得了一些进展。可是刚刚牛处长下面儿的人突然打过来电话说,集团投建的火电厂违反了计委的多项政策和规定。要求立即下马,近日里计委将会联合国家纪委派调查组到省里来针对未经批准便立项建设,并且已经趋于完工的火力发电厂进行全面调查审核。相关的领导人只要涉及到违法犯罪行为的一律从严处理。
电话再一次响起,里面传过来省委副书记高学冬的声音:“老龙,你们在搞什么?这么关键的时候你却让手下的人去搞计委牛处长的父亲?你的脑子给坏掉了不是?是不是这些年顺风顺水,让你和你的那些狗屁不是的下属,一个个的得意忘形了?龙小妹这个孩子你赶紧给我打发到国外去,我是看着你这些年遵纪守法发展到这样的,真的是不容易,千万别因为护犊子心切,搞得一帮子人跟着你中枪倒下。猪养肥了,很多人磨刀霍霍准备着分一块儿肉吃呢。不想被宰的话,就赶紧给我把屁股擦干净了。”
电话里停息了一分钟,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听到高学冬呼噜呼噜喝了一杯水,然后一阵剧烈的咳嗽,等到咳嗽平息下来了才说:“我很着急啊,老龙。为你,也为我。我的时间不多了,隔年就要退下去了。我只想好好儿地再给养育了我的这片土地做些什么。请你也理解理解我急迫的心情。人家能够提前通知你一声,就是在给咱们一个改错的机会。如果真要搞我们,现在通知应该都下发了。抓紧时间,赶紧把事情处理好。龙小妹在东台惹的事情我已经了解了,你不能一味地护犊子而忽视对事实的尊重。你如果想知道,我让人给你送一份案卷去。龙小妹的做法很不好,严重违法,如果不是看在你老龙这些年对东台经济发展的支持和贡献上,是要坐牢的!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人家又没有追究龙小妹的责任,为什么你还要抓住事情不放呢?竟然还让公安厅的人再一次抓人,闹得整个公安厅现在都停职调查了好几个人,公安厅会继续查下去,而且一定会查到你的身上,你赶紧给自己处理干净。砸了人家牛处长父亲的古董店,该道歉的道歉,该赔偿的赔偿。好吧?”
龙天野感觉到了其中的压力,没有辩解,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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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过澡,脚不再散发出恶臭,杨红军洗澡前就把自己的那双鞋装到一个塑料袋里,扎了起来,要不然整个家都臭的不能呆了。
刑名的父亲为人豪爽大气,非常好交流。和杨红军说起来没完没了,两个人很投缘儿。搞的刑名在一边儿连句话都插不上,只好跑到厨房给母亲打下手去了。
“你的功夫是跟和尚学的吗?那应该是少林一派了,天下武功出少林,也算是你的造化呀。有机会咱俩过一过招?我会一点太极,要不我打给你看,你指点我一下。”
刑大炮站在客厅的空地上一个落定,开始缓缓舒展,两个姿势过来,杨红军乐了:“刑叔,您这个可以表演,就算用来健身都可能起不到好的作用。我一朋友是国内八卦掌的正宗传人,有机会我介绍给您认识,绝对厉害,她一个人估计十七八个人都近不了身。”
刑大炮沉浸在自己的太极拳招式里,还在有模有样地划拉,杨红军不忍目睹了,站起来说:“刑叔,我给您打一套太极拳,您参考下。”
刑大炮这才停下来,站到一边儿看杨红军一个吐息之间,开始舒展身手。
杨红军边使拳法,便讲解其中的道理:“立身中正如钟,动作绵里藏针,运劲行云流水,招招虚实分明,发力全在腰身,四两拨动千斤。”
刑大炮这下儿才知道自己练了几十年的,那就是狗屁,只见杨红军手脚舒展,大开大合之下,所到之处竟然发出劲道击破空气的声响。厨房里的刑名和母亲也都被吸引了出来,只见到杨红军一个推手过去,四五米外的发财树竟然嗦嗦摇摆不息。
杨红军还在说一些刑名和母亲听不懂的话,每一个动作吐出一个相应的词汇:“沾粘连随,不丢不顶,外柔内刚,绵里藏针,暗含寸劲,藏而不露,打不露形,舍己从人,引进落空,以柔克刚,后发先制,四两千斤。”
一套拳正好打完,收势以后,杨红军面不改色气不粗喘,笑着和刑大炮互相做了一个请教的架势,杨红军说:“献丑了。”
刑大炮哈哈大笑:“哪里哪里,是我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丢人了。哈哈哈……红军你是真正的高手啊。我几十年自以为不一般的那些动作,统统就是狗屁呀。可惜了,刚才只顾眼下了,你说的那些我基本上是一点儿都没记住。”
杨红军说不妨,拿纸笔我帮您写下来就好了。
刑大炮乐意之极,带杨红军去了书房。
一面儿墙都是书柜,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看起来都是经常翻阅的,不是很整齐,有的书里还夹着书签儿。
另一面儿墙上挂着一幅书法作品:“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杨红军鼓掌道:“用笔苍劲,气韵传神。真是一幅好字啊。”
刑大炮呵呵笑着,谦虚道:“都是我平日里随手写的,不足为道啊。红军,你对书法也有研究?”
杨红军说:“本身就没上几天学,就算写也是信笔涂鸦,做不得数。”
刑大炮从抽屉里找出来一个笔记本,把桌子上的一只钢笔打开,两样儿都放到杨红军手边儿。
杨红军伏下身体,唰唰唰地把刚才自己说的太极拳的功法要诀都写了出来。
他确实是信手涂鸦,却看呆了身边的刑大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