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红军被领到挂着厅长牌子的办公室里,杨红军不露声色地扫了一眼,正对面这一位,刚才已经打过一个照面儿了,中等个子,浓眉大眼、身宽体壮,皱着眉头用鹰一样的眼睛冷冷地盯着自己看。边儿沙发上还坐着一位,双腿很长,身材很瘦,高鼻子下面有一个很深很长的人中,头发花白,脸上淡淡映出一丝戏谑的表情。
杨红军大大方方地给对面的这一位鞠了一个躬:“杨红军谢谢您的救命之恩了。”
毛玉顺面无表情:“救了你的命?怎么讲?”
杨红军直起来腰:“要不是您及时阻拦,我刚才在审讯室就让那个满脸眉毛的家伙给打死了。”
良武安在一侧捂着嘴乐了,这个小家伙儿的嘴巴很毒啊。不过是眉毛密了点儿,他说人家满脸都是眉毛。
毛玉顺摆了摆手,没搭理杨红军,很严肃地问道:“你对王权做了什么?搞的他不能说话。”
杨红军一副蒙头不理解地的状态:“我不懂您说的是什么。”
毛玉顺狠狠地拍了桌子:“你当我们不知道吗?还不给我老老实实地说。”
杨红军假装给吓的一哆嗦,说:“得了,既然你们都是和龙天野一伙儿的,我认命。把你们写好的报告给我,我签字还不行吗。”
毛玉顺都要给气笑了,这小家伙儿跟颗铁豆儿似得,看他假模假式的样子,哪里有被自己给唬住的状态。
良武安咳嗽了一下,说:“你叫杨红军,十六岁?”
杨红军半侧身过去:“您好,是的,过了年儿就十七了。”
良武安说:“你的情况我们都了解了,东台县的结案报告我们也认真研究过,有理有据、东台县局的处置是合适的。对你受的委屈我们向你道歉,对造成这一情况的警察,我们已经做了停职调查的处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杨红军笑了:“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担心过。国家这么大,出一半个害群之马情有可原。您要问我有什么想说的,我想说,能喝口水吗?渴死我了。”
毛玉顺指了指饮水机的位置:“想喝水,自己接去。”
杨红军大大咧咧地走过去,先接了杯凉水,咕噜咕噜喝了,然后才接了杯开水返回来。
毛玉顺和良武安对视了一眼,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换了一般的人,站在这间办公室里,哪一个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也只有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跟自己家一般,这是根本没拿自己当外人啊。
看杨红军端着一杯水站在正中间的地上四下张望,毛玉顺指了指自己对面,墙边儿的沙发:“你可以坐下喝。”
杨红军道了谢,稳稳当当地坐到沙发上,还扭吧扭吧屁股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一些:“您这个沙发好,软和,跟棉花似得,坐在上面腾云驾雾的。等我的养猪场建好了,我也整一个办公室,买一个这样儿的沙发享受享受。”
良武安心说,这小家伙转眼间这就开始吹牛皮了:“你要建养猪场?能养多少头猪?”
杨红军丝毫不在于对方不相信的眼神,说:“两亩地、资金有限先建三个猪舍,月出栏200头吧。”
“那要不少钱吧,你家里有钱?”
“哈哈,您看看我这一身打扮,就知道了,我家三代贫农,根儿红苗儿正。平日里都穿一身补丁摞补丁的衣裳,连上学的钱都没有。”
“那你建养猪场的钱都是哪里来的?”
“老天饿不死瞎家雀。我的运气比较好。嘿嘿,这句话挺顺溜。我在旧货市场淘了一枚东汉的铜印章儿,卖了八万。后来听说是曹操用过的,人家转手卖了小三十万。”
“八万块恐怕也不够吧。”
“嘿嘿,您眼睛可真贼。确实是不够,当初买我印章的几位老爷子和我成了忘年交,他们转手卖出去印章儿以后要给我补钱,我没要。他们就非要帮我垫付建设养猪场的费用,等我赚钱了再还也不迟。盛情难却,我实在是推脱不了才勉为其难。这一次我能跟您二位贵人见面儿,也是因为姓龙的女儿叫了一帮人打砸了老爷子的古董店,关键是他们连上了年纪的老人都狠揍,碰了个巧,我实在看不过去才动手……那啥了一下。”
毛玉顺冷哼了一嗓子:“那啥了一下,就是把二十一个人都打断了腿脚?你这是违法行为,知道吗?”
杨红军喝口水,身临其境般:“管不了啦,他们要往死揍老爷子,一面儿是死,一面儿是活。我觉得我处置的挺恰当的,当然,您要说我的做法不对,以后遇到这种事情,我悄悄地走开就是了。”
毛玉顺不满意地拍了下桌子,说:“我不相信你就不能在不伤人的前提下处置好?”
杨红军一口水给自己呛住了,咳嗽了半天儿:“哎吆,看您说的轻松的很,二十一个青壮,个个手持棍棒。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比我壮实多了。我站到一堆儿棍棒下面拦架,不给揍成肉泥就见鬼了。就别说他们了,我要不凶狠一些,龙天野的女儿就能给我撕吧撕吧吃喽。”
杨红军说:“我年纪小,不给您俩吹牛的,当时要没我出手,就算来一队警察都不见得就能比我做的更好了。事情过后,我们的孔县长H县局的张解放副局长说要给我请功,要表彰我见义勇为呢。”
叹了一口气,垂下了脑袋,杨红军脸上充满了悲哀:“可惜,为了保护我,孔县长给上面那些人弄到市委党校学习去了,张解放副局长也给停职了。”
抬头看着毛玉顺和良武安,杨红军站起来深深地给两个人鞠躬不起:“您二位都是当世包青天,能为这两位好官儿主持正义吗?”
毛玉顺皱了眉头,看向良武安:“老良你给市局打电话,问清楚是怎么回事情。”扭头对杨红军说:“如果你口中的张解放是因为你的这一件事情被停职的,我向你保证为他主持公道。另外一位,我们就帮不到了。但是请你像相信我们一样,相信你们山海的领导,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杨红军站直喽,笑着,绘声绘色地说:“我的养猪场建在一片高地上,在猪场前面儿我要建一座大房子,坐在院儿里看脚下,就是成片的阔叶杨树林,玉带一般的小河围绕着小村庄,一望无际的田野和天际相连。明年夏天我请您二位到我那里避暑。我们那里山高,平均温度要比省里低十来度呢。空气新鲜,温度宜人,风景秀丽,食材新鲜,您二位可不能拒绝不去啊。”
两个人都无奈地笑了,这小家伙是个推销的高手哇,被他说的自己还真是有一点心动。
“到时候,我叫一帮有文化的老爷子们陪您二位饮饮酒、作作诗、谈一谈文化传承、聊一聊民生民意。岂不快哉!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儿,我可提供不了美女作陪,当然,你们自带我也不反对!”
“噗。”良武安都笑喷了,这小家伙满嘴胡说八道,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毛玉顺忍着笑:“我们能帮你的也都帮了,你是不是也帮我们一下?好好儿的一个人跟你见过面儿就不能说话了,人家家属都闹到医院去了,我看很快就会闹到我这间办公室来。你说跟你没关系,我们两个是不相信的。”
杨红军放下水杯,故作思考一下,然后才说:“行吧,让他多买点儿朝天椒,要那种特别辣的,不辣可没效果啊。一分钟生吃一个,不能喝水,不能吃东西。四个钟头,就恢复了!”
我去,你这不是整人呢嘛,四个钟头,估计人都给辣冒烟儿了。
杨红军说:“知道您二位也不信,那就没办法了,要想恢复只此一个办法,要不然就哑着,没有那孩子叽叽歪歪,世界也清静不少。要不是您二位天大的面子,我真不想说出来。恢复以后,要劝诫那孩子改啊,要还是像现在这样拎不清自己的天职是什么,再发病,估计就难以恢复了。”
良武安说:“最后一个问题,刑名说你在山上救了他们,你用什么办法把一辆车从悬崖边儿上给拽回来的。”
杨红军有些不好意思:“我当时在睡觉,睁开眼,车子已经飘起来了,当时,我也是吓的浑身上下一激灵,心说这一下摔下去可就完喽。然后,好像我就给跳了下去,从后面抓住了车子给拽了回来。我也迷迷糊糊的,有些不太记得清楚。”
毛玉顺说:“你是不是……”
杨红军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眼神:“不是说最后一个问题了吗?”
毛玉顺笑着调侃道:“那是老良的最后一个问题,我现在要说的,才是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怎么?不给我面子?”
杨红军挠一挠头发:“跟你们这些大领导说话,就是不爽快,好吧好吧,您问吧。”
毛玉顺说:“你会功夫?”
杨红军点点头:“问这个问题的人很多,我会一些技击之术。至于您接下来问的有多厉害,我感觉我从您这里打出去,应该是没人能拦得住我的。”
“有枪啊?有枪也不行!既然我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跟着你们的人回公安厅?因为我是一个守法的公民,而且去接我的四个警察都表现很好,特别是刑名和耿新两位同志,没有像某些同志一样,依仗着自己的身份,对下面儿的人吆五喝六,天老大他老二的样子。”
“我胡说?没有,就比方说那个满脸眉毛的和不会说话的那两个,就是典型的执法犯法的代表。”
“我话真多啊?是吗?大概是吧,我只是想让您说的话一言九鼎,说是最后一个问题就真的是最后一个问题了。还有问题啊……等到您二位去我那里避暑的时候,我就把我传奇的一生,一滴不落地说给您二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