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红军找到了一处他认为最舒适的地方,从侧面钻进去,厚厚的积雪为被,他要好好睡一觉了。这一觉一直睡到日头偏西,直到后面的警犬追踪着他刻意留下的气息一路赶上来。
警犬朝着杨红军睡觉的积雪下狂吠,等到杨红军钻出来的时候,无数支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还有些迷糊的他。
“别开枪,我是杨红军。”他高举双手大叫。
“不好意思啊,太累了,就想休息一会,没想到从早上一直睡到现在……”
张解放问:“你的方向没错吧?”
杨红军打了一个哈欠:“要感谢老天爷下的大雪,地面上断断续续有他们的脚印儿。走吧,趁天亮着,我们多赶一段儿路。”
张解放拿出来一个面包和瓶装水:“四天了,你吃什么?”
杨红军呵呵笑着:“昨天运气好,你们来的路上应该看到了,我吃了小半只鸡,味道实在太差……”
昨天打斗、赏月、聊天、烧烤的痕迹早给杨红军处理过了,他不担心会被张解放他们发现,然后对自己产生怀疑。
张解放说:“你说的轻松,我们的人发现了凶手丢掉的手枪,子弹都打光了,你没伤着吧?呵呵,看起来应该是没事儿。这两天我们都很担心你小子。后面上来的同志说,你爸妈都到镇上去了。没有你的消息,他们都很着急。”
杨红军顿了下,这四天里,自己的神经一直都紧绷着,没想到父母亲会因为自己担惊受怕。他蹙起了眉头,仿佛看到了母亲在擦鼻涕抹眼泪,父亲自己一个人蹲在墙角下不言语……
张解放拍了拍杨红军的肩膀:“不过,你小子真是好样的,你师傅在天有灵也会心怀安慰。我们已经联系了邻县的同志们,他们现在应该已经从山的另一面搜上来了,今天晚上应该就能合拢,那两个越南人逃不了啦。”
“发现逃犯,发现逃犯……”三百米外,几个干警同时喊起来。
距离杨红军睡觉的地方不到三百米,阮国池和阮东健叔侄的尸体已经冻的硬邦邦的,天气太冷,留在地上不多的鲜血已经冻成了红色的冰晶。
张解放分析,应该是阮国池先一刀插中了阮东健的心脏位置,等自己的侄子死了以后,把他的尸体摆放整齐用枯叶埋了起来。等到这一切都做妥了以后,他躺在侄子的身边,反手一刀插进了自己的心脏。也许是死有不甘,也许是冻硬了,阮国池双目圆睁几次三番都合不上去。
杨红军走过去蹲下,伸手把阮国池的上下眼皮捏合到了一起。
又有人发现了被乱刀劈砍过的树干,可能是死者生存无望,在发泄自己对死亡的恐惧。杨红军猜测,应该是那个年轻人在后悔自己冲动下打光了子弹,要不然他们或许还有生存下去的机会。
从阮国池随身黑色皮包的夹层里找到了他们的身份证明,看着卡片上那个遥远陌生的地方,杨红军无法理解,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恨能让他们在时隔将近二十年后,千山万水的寻仇到自己师傅的身上。不过,一切都过去了,尘归尘土归土。只希望不要在给自己所谓的惊喜,他可不想看到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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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子背后3.5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叫做望月山的悬崖高地,站在那里可以俯视整座小镇的面貌。杨红军说:“阴阳说,这个地方是全镇最好的的风水地了。”没有说明的是,那个阴阳就是他。真要是好,为什么几百年了,没有一个人会在这个地方设坟建墓。
看着脚下的小镇,杨红军神展开双臂,像一个神棍:“这个地方好啊,坐北朝南、地势高阔,背靠父母山,脚下绵延水,雨水不浸、日头充足。满天下都找不到比这儿还要风水好的绝美之地了。”
“哈哈哈哈,看看这山,看看这水,看看这山水养育的一方人。师傅呀,您就美美地在这里看着吧,看你徒弟我风生水起,如何把小日子过的红红火火得。”
杨红军的父母,张解放,艾学习、师傅的战友们以及村子里帮忙立碑的人们目瞪口呆。
他们听说眼前这十六岁的瘦弱少年,追击杀死毛卫国的凶手四天四夜,直把两个无比凶残的持枪凶手给逼迫的自杀身亡。
他们听说之前这个少年已经替师傅挨了一刀,伤及内脏,几乎丧命。
他们听说毛卫国将自己的所有都托付给了自己这个新收的徒弟,老毛蛋真是好眼力,难怪他会这样做。
不带碑座,一米八高,三十公分厚的大黑碑矗立在杨红军身后,师傅的骨灰及他穿过用过的一些衣物埋在碑前,堆起了一座大大的坟包。
墓碑的正面写着:“共和国的英雄,老兵毛卫国之墓。”在师傅的名字旁刻着他的生辰忌日。没有镌刻立碑人的名字,杨红军希望能在不久的将来,由师傅的女儿来刻上她的名字。
墓碑的背面是杨红军自己题写的祭文:
过路人,这里埋葬着共和国的老兵,英雄毛卫国的骨灰。作为一个孤儿,祖国将他抚养成人。他二十岁参加对越自卫还击战,和他的战友一夜奔袭百里,在敌境如入无人之地,获取奖章和荣誉无数。他也受伤无数,身患残疾。退伍后,英雄身残志不残,为脚下这片小镇的人民服务至死。文化知识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为了让更多穷人家的孩子有学可上,他把自己的收入共计三万九千块都捐赠给了希望工程。过路人,请你抽出一分钟的时间,向我们的英雄致敬。他的一生伟大而又平凡,让我们抽出一分钟的时间对他进行缅怀,让英雄不会在地下觉得寂寞。
为了让所有看到石碑的人都能认得碑文内容,杨红军选用了简笔楷体书写,一笔一划,撇捺之间饱含情谊。读过碑文的人,无一不被文中流露出来的伤感所打动。
炮仗声声、香烟袅袅,残雪消融、山野呜咽。
头顶上冬鸟盘旋飞舞,似是不忍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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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重达到300多斤的家养肥猪站在院子里哼哼着,镇上的人都听说了老毛蛋的徒弟要操刀杀猪的消息,院儿里院儿外挤满了人,十来岁的孩子都爬到了边墙上,屋檐上,院子里的果树上。
杨红军把师傅的那一身装备都套在自己身上,因为师傅高大的个子,穿在杨红军身上的围裙,雨靴都格外肥大。杨红军站在穿衣柜前面,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滑稽。
观众们已经等待了较长的时间,有些失去耐心了,在院子里纷纷叫嚷:“小杀猪的,好了没有,在不动刀子,天都黑喽。”
杨红军摇了摇头,对自己的打扮很不满意,毕竟是自己第一次登台唱戏,还是男主角。
在大家的催促下,杨红军推开门走到院子里,所有看到他的人都哄堂大笑:“那个围裙可以当被子喽!”杨红军也不着急,冲周围拱拱手:“感谢老少爷们儿这么捧场,今儿,我杨红军第一次继承师业,杀得好,大家给个掌声,杀不好了大家也鼓励鼓励小可。嘿嘿,但我可以给大家保证,凡是从我这里杀出来的猪,都是家养猪,是健康猪,不打水不注胶。保证绿色健康口感好!”
“好!”
院儿里院儿外的大小人们都叫了声好,还掺杂着稀稀拉拉的掌声。
杨红军点点头,不慌不忙地朝众人围观下的大肥猪走过去。猪儿应该是感觉到了不妙,想要跑,可是周围全是人墙,它避无可避呀。慌慌张张的,被杨红军手里的刀把在屁股上方的脊背处磕了一下。
“快看,怎么拍了一下,那猪就不会动了?”
“是的呀,那猪完全像块木头一样啊。”
杨红军一手扯着猪耳朵,一手拌住猪脚,一下子将300多斤的肥猪放倒在地上。然后伸出铁钩,将已经石化了的猪儿通过斜坡拽到高台上,猪儿的四个脚一动不动,像是拽着一块木头一样。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杨红军跳下高台,用脚把接血的铝盆挪动到刚好的位置上,右手的长刀一下子从猪脖子下插了进去。
猪儿连叫声都没有,刀子抽出来以后,从刀口处唰唰地喷涌着冒着热气儿的鲜血。当鲜血越来越稀少的时候,猪儿开始抽搐起来,只十来下,便不再动弹。
从长刀插入的那一刻开始,空气凝滞,一双双大小眼睛不可思议地圆睁着,个个大张着嘴巴,安静的只听到热血击打在铝盆里的声音。太诡异了,原来猪是可以这样杀的,猪儿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那种大家见惯了的声嘶力竭的吼叫,挣扎。也没有如大家所愿,在被杨红军扎了一刀后,起身便跑,脖子下挂着杀猪刀,一路横冲直撞,一路鲜血喷涌……
从杨红军手中的刀柄戳中猪背那一刻开始计算,到猪儿挺直了再无动静,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五分钟时间里,杨红军的表现一直是不慌不忙,熟练的、简单的就像是捏死一只臭虫。
大锅里的水再烧就开了,热气沸腾,杨红军双手一较劲儿,将死猪从高台翻到了平车上,轻松地跳下高台,推车到大锅边上,一抬车辕,猪身便滑到了水里。
锅里的水泼洒出来,围的大锅边上的那些人都无声地向后跳动,闪避。
这时候,不抽烟的杨红军走到窗台上把师傅留下来的香山抽出来一支点上,水里的猪要在高温下泡一会,这需要几分钟的时间,总不能傻傻地站在那里,像一只大猩猩一样给大家观赏吧。杨红军的打火机啪一下点火,周围的人才从刚才紧张,压抑的气氛里醒过来,所有的男人都在摸烟,他们需要深深地吸上一口,放松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