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东健的肚子叽里咕噜地叫着,看着身后不远的火焰升腾,他仿佛已经闻到了烤鸡的香味。阮国池再一次从包里把不多的生猪肉掏出来,咬咬牙一刀分为两条,这是目前为止,最后的食物了。他抬眼望着身后那个模糊的身影,心里的恨都能攥出血来。那个人可以点火,可以悠闲地鼓捣吃的东西,他们却不行,生火会暴露自己的位置。最重要的是如果在自己找柴生火的时候对方追上来,自己就真的逃不掉了。
好像火大了一点,鸡肉外面已经从暗红变得发黑。杨红军伸手撕一条下来,除了淡了些,味道还是……说实话,并不好吃,寡淡寡淡的,没什么滋味。也许是饿极了,比平时的感觉还是好了一点点。
杨红军说话了:“热烘烘的烤鸡肉好喽,你们真的不过来吗?火大了点儿,味儿淡了点儿,可怎么样都比你们的生猪肉强吧。话说,你们的生猪肉还有吗?不会已经吃光了吧?大家都不傻,为什么有吃的都不来呢?”
是呀,大家都不傻,人家为什么要自投罗网呢?
除了杨红军的声音在山谷里不断地回荡,对面没有任何回应。杨红军感觉无趣的很,说:“知道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们吗?”
阮国池鼓了鼓气,喊了一句:“为什么?你不是公安,为什么不放过我们?”
杨红军说:“嗯,勇气可嘉,还有胆气回应。挺简单的,你们杀了的那个人,是我师傅。哈哈哈,我跟我师傅学杀猪。你们见过杀猪吗?我跟我师傅杀猪不一样,我一般都会在猪活着的时候把猪的四个猪蹄儿给砍下来,这样,猪就不会站起来跑了。而且,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疼痛会使猪不断地挣扎,而猪的挣扎会导致心脏更激烈的跳动,心脏跳的越快,血就从四个蹄子断掉的地方流的越快。直到猪不再有力气挣扎了,我就割断猪脖子上的大动脉,这时候,猪体内剩下不多的血便一下子流干了。你们知道吗?这样杀出来的猪肉颜色好,口感嫩。很受大家的喜欢呢!”
杨红军吃着没滋没味的鸡肉,说着半真半假的胡话:“你们知道吗?其实我还有一个本事,我能把一头活猪身上的肉剔的干干净净的时候,猪的骨架都能保持站着的姿态散不了架。有一句谚语说的好,叫做猪死了架子不倒……”
有这样的谚语吗?杨红军也不知道,随口一说好不好。
杨红军说:“你们知道吗?……”
阮国池再一次把自己的侄子拉扯起来,咬牙切齿:“我们走,这是一个疯子,不解决掉他,我们恐怕无法甩掉他的尾随。”
杨红军看着前面的两个人再一次站起来开始跑路,哈哈笑着,将手里半生不熟的鸡肉扔到一边。双手在在雪地里攥了个雪团儿,送到嘴边儿啃了两口,自言自语道:“看你们有没有本事飞到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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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的时候,三个人又前后进了森林。
树种十分杂乱,有桦树、杨树、楸树、松树……当月光从没有叶子的树枝上洒落在森林中间的时候,杨红军走进了阮国池和阮东健叔侄布置的包围圈。
杨红军有些无奈,他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这两个人在这个时候还能拼死一搏。
杨红军说:“今天晚上月亮这么好,我们不如坐下来弄点烧烤,我们赏赏月聊聊天,岂不美哉!”
阮国池和阮东健手持短刀,一步一步地从前后围上来。年轻人还是耐不住性子,杨红军摇了摇头。身子一侧,阮东健抓着短刀的手臂便贴着杨红军的肋骨刺了个空。当面的阮国池趁机挥刀劈过来,这一刀,势大力足,真要是给劈中了,从上到下能把杨红军一分为二。
阮东健的手臂往回带,刀刃向外,再一次攻击杨红军的肋下。
一把刀从上至下,一把刀从左至右,而且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同时发力,真正的避无可避。
杨红军动了,他好像动了一下……其实,除了杨红军自己知道,阮国池和阮东健根本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们同时感觉到自己的手腕受到了外力的击打,被击中的面儿很小,小到烟头大小。但是,在击打发生的瞬间,他们的整条胳膊产生了麻痹,血液顺着血管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倒流,心脏在被倒灌冲击的刹那停止了运转。
杨红军从两个人的手中轻轻地拿下来短刀,倒退两步,像武术表演那样做了一个请的仪式,双手挥舞着短刀耍了一套
眼花缭乱、极具观赏价值的短刀行。套路功夫,是用来表演的,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真正的技击高手对垒,往往也就是三两招之内便可以见分晓的。没有那么多的花架子,所谓快准狠讲究的就是一击即中,中即要命。
阮国池和阮东健恢复心跳,苏醒过来的时候,杨红军正把两把短刀舞的密不透风。月光打在刀锋上,就像是在杨红军的外围布了一道铁幕。
收势以后,杨红军看着像是见了鬼的阮国池和阮东健,笑了笑说:“这两把刀很不错,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说着,当啷一声将两把短刀分别扔在了他们脚下。
杨红军说:“今晚月色撩人,我们应该坐在一起安安静静地赏赏月聊聊天,打打杀杀的事情就不要再做了。你们伤不到我,我也没兴趣杀人。”
阮东健和自己的叔叔对视了一眼,他没有计划在一次发起攻击,他在询问自己的叔叔现在可以转身就跑了吗?阮国池摇了摇头,逃不了啦,对面这个真有心杀自己,三天前的那个晚上自己根本就跑不了。
杨红军背对着他们坐在石头上,抬头看着树梢上差一点点就要满了的月亮:“其实要杀你们,我只需要一滴水。但我不屑于那么做。你们杀了我的师傅,这是血海深仇。呵呵,对了,刚才你们身体所承受的那种感觉还有印象吗?所以,你们应该明白了,我说我能把一头活猪的骨肉分离开,架子还倒不了就不是在吹牛说大话了。关键是,你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不对?其实,猪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杨红军侃侃而谈,像是在对很亲近的老朋友那样,他的声音平和又亲切:“杀死你们的办法太多,所以我才需要时间思考,因为我想用一种技术层面最复杂,你们感受最痛苦的方法来终结这一次杀戮。目前我还没有定下来选择哪一种,所以,今天晚上你们很安全。对了,你们饿吗?要不要吃一些东西?我烧烤的技术……额,技术不行,下午的鸡都烤糊了。你们的技术怎么样?没关系,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我不信咱们三个都搞不好一顿晚餐。”
杨红军伸手从脚边抓了些雪,等到雪化在了手心里,再展开已经成了一个冰疙瘩。好像随手撒出去一样,冰疙瘩呯的一声像是撞击在了树干上。杨红军站起来走两步说:“你们别跑了,说了今天晚上不杀你们就是不杀,我去把猎物拖回来,咱们饱餐一顿。”
一头悄悄藏在树后偷窥的狼,被冰疙瘩从左眼进去打穿了脑袋。杨红军把狼热乎乎的尸体拖回来,扔在阮国池脚下:“这头狼肯定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呵呵,如果不是它贪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应该还好好地活着。跟它的大老婆小老婆和一群小狼崽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有时候活着就是这样,你瞄着自己的猎物,说不定你也被别人当成了猎物瞄着。”
“你俩别愣着了,去找点柴火。”
过了一段时间。
“你会钻木取火吗?不会呀?不会我教你,虽然这辈子你们能用的上的机会不多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
“你会剥皮吧?算了,还是我来吧,给你们展示一下我精湛的手艺。其实给动物剥皮或者是人,都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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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围着火堆,都在吃肉。区别是:杨红军吃的很惬意,阮国池吃的面无表情,阮东健吃的泪流满面。杨红军的惬意是因为柴火足够多,火炭足够旺,翻肉足够勤,口中的狼肉外焦里嫩,比下午的口感好一百倍不止。阮国池的面无表情是因为对手展现出来的实力让他相信,他要让自己死是分秒之间的事情,他之所以浪费这么多时间如影随形,也许真的是因为他还没有想好选择哪一种方法。阮东健的泪流满面是因为他已经觉得逃无可逃,藏无可藏,生存无望。自己回不去越南了,回不到那个生自己养自己血浓于水的地方了。他突然特别想念起自己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甚至是冷酷无情的大伯。
这是温暖的一夜,杨红军攥一个雪团:“都开心点,肉太腻味了,都吃点雪,味道不差的……”
当东边的天际发出橙色的光晕,脚下的火焰渐渐熄灭的时候,杨红军打了一个饱嗝:“本来千山万水,不管什么原因让你我能在此一聚,也是一种修行和缘分。只可惜缘来缘去,缘聚缘散,亲爱的朋友们,分别的时候到了。下辈子有缘再聚。”
阮国池带着阮东健提着短刀,两副神情生无可恋,转身无言地走了。
“撒由那拉!”也不知道这两个越南人听不听得懂日语,杨红军朝身后挥挥手说道。
杨红军又吹起了那熟悉的口哨:“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