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阮东健和阮国池从那个叫洼儿庙的地方逃出来已经过去了三个日夜。从第二天傍晚开始,身后的犬吠开始消失,现在已经到了森林的腹地。
高大的树木呈现出原始状态下最美的一面,树干笔直,树枝遮天蔽日。白天时候,阳光从树枝的间隙穿到地面,将及腰深的落叶装扮的七彩斑驳。
阮东健和阮国池已经在白天里遭遇过各种各样的动物,肥美的野鸡、硕大的兔子、矫健的松树以及比成年黑贝犬都要大的山豹会从脚下的落叶里突然间弹跳出来。也有孤独的狼停留在不到两百米的距离,警惕地注视着他们的行踪。野猪挺着明晃晃的尖牙肆无忌弹地向着两个人冲撞过来。
口哨声又一次响起来,阮国池叔侄可能听不懂,杨红军吹奏的是中国少年先锋队队歌。此时,这样的口哨声如梦魇一般跗骨随形,即使现在是白天,他们两个依然感觉到一种刺骨的寒意。
阮国池拽了一把自己的侄子,他们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饥饿并不恐怖,可怕的是阮东健的精神已经处于奔溃的状态。每一次在他们都认为已经安全了的时候,口哨就会响起;每一次昏昏欲睡的时候,口哨就会响起。吹口哨的人仿佛时刻了解着他们的状况,像是在提醒着他们,快跑啊,不要放松警惕,现在还不可以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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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解放根本想不到会有干警把大门从里面给锁上,他喊完行动的时候,人已经冲到了门口,但他用光了力气都没能打开大门。
直到一个熟悉状况的干警弱弱地提醒他,是不是从里面给插上了?
好吧,现在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大家一窝蜂地冲出去,外面早就没有了任何影踪。远远地传来杨红军的喊声:“往山上逃了!”
杨红军根本就没想着要从大门上出去,酒瓶倒下的时候,他已经冲过去翻墙而出……
跑出去一段路以后,张解放已经体力不支,给一帮年轻人甩在了最后面。他站在路边扶着一棵大树呼呼喘息,脸前几百米的地方,一群干警还在玩命地追赶。每个人手里的强光手电随着跑动,规律地晃动着。
月光下的原野像白昼一样清楚,阮国池知道,只有自己钻进森林才能有脱身的机会。身后的那个人不紧不慢地撵着自己的脚步,跑动中,他不断地丢一些石头过来。幸好,他的准头不够好,拳头大的石块真要打中自己,估计当下就把小命丢了。
杨红军像赶羊一样不断地把石头丢到前方那两个家伙的两侧。这样,他们就只能顺着自己留给他们的安全线路奔跑了。跑吧,跑吧。他要让这两个家伙从奔跑中领悟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张解放在布控的时候再三嘱咐手下的干警注意安全:“时隔这么多年,他们都能找上门来寻仇杀人,而且一杀不成,在重重追捕中还要潜回来再杀,可见他们的凶残……”
阮国池和阮东健叔侄应该感谢张解放,如果不是这几句话,他们现在已经被杨红军套上了锁链。他们也应该恨张解放,正因为这几句话,杨红军突然意识到,让他们多活一天,就可能会有人受到伤害。
正因为杨红军改变了计划,他们才能顺利地逃进了山林。
进了山林的时候,一直跟在杨红军身后的干警们都开始慢了下来,他们能追到现在,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能量。天亮的时候,杨红军听到了犬吠,应该是县公安局的警犬到了。追捕的队伍进一步壮大,寂静的山林显得有点人声鼎沸。杨红军开始佩服前面这两个家伙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们一直在奔跑,从未停歇。当然,他们从未停歇是因为有自己一直跟随在他们身后不远。
杨红军的手术刀口,隐隐传来一些痛感,昨天跃墙而过的时候动作大了些,估计有一些拉伤。
杨红军跃到一棵大树的枝干上打量,前面的两个人影还在动,已经快要进入到无边无际阴暗的松林里去了,但动作明显慢了许多。杨红军嘴里叼着一颗枯草,心说:“打起精神来吧,一切都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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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石头剐蹭松树皮坚硬的外壳里侧,会产生很多树干的纤维绒毛,这个是引火的最佳助燃剂。把一根粗一些的枯枝压扁了按个坑,撒一些刚才找出来的纤维绒毛,另一根直且细小树枝的一端按压住放满了纤维绒毛的小木坑,双手夹住树枝前后运动,搓两轮下来那些绒毛便开始冒烟,低头轻轻一吹,火苗开始跳跃。
寒冷的冬夜里,还有什么能比一蓬火苗更具有吸引力?
杨红军吹着少先队歌,远远地向两位越南人喊话:“你们冷吗?要不要过来一起暖和一下?我的火焰绿色纯天然,不要钱的思密达!”
阮国池要自己的侄子冷静,他把袋子里的生猪肉拿出来一切两条:“吃一些,他追我们一天一夜和我们的情况一样,我们还有一口吃的,他只能饿肚子。等他睡着了我们继续跑。一觉睡醒的时候,我们已经到天边儿了。”
叔叔总会在关键的时候给予自己信心和力量,阮东健撕咬着手里的生猪肉,眼睛放出野兽一般的光。
杨红军大声说道:“我听到了,你们在吃东西吗?哈哈哈哈,你们好幸福吆……还有一口吃的,我就只能吃空气喽。你们吃的什么?额,我知道了,是从我师傅那里偷的生猪肉吗?哎呀,不是我说你们,生猪肉不能吃,说不定里面会有寄生虫的。你们不能因为饥饿就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健康了呀。”
南腔北调做作的声音让阮国池恨的牙根痒痒,阮东健咽下口里嚼不烂的猪肉,狠狠地说:“叔叔,等这一次回去了,我还要回来,我发誓要割下这个家伙讨厌的舌头。”
周围的世界越来越暗,阮国池抬头看了眼天,有云飘过来,逐渐掩住了月亮的光辉。
后半夜的时候,起风了,整个大山都发出野兽般的呜咽。杨红军熄灭了篝火,找了一片他认为够厚的落叶堆钻了进去。他准备睡一会儿了,追了一天一夜,真是有点乏了。他大喊道:“你们还在吗?我准备睡觉了,你们也睡吧,晚安,明天见!”
……
阮国池将正在睡觉的侄儿推醒:“东健,我们要赶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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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开始飘雪。
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大雪在狂风的撕扯中铺天盖地,掩住了整个世界的面貌。
还好,松林够密,虽然头顶上狂风呼啸大雪纷飞,却丝毫没有影响到阮国池阮东健叔侄的速度。
阮国池手腕上的手表显示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从身后那个疯子说了晚安已经过了六个多小时了。这六个小时里,自己摸黑最少也跑了十多公里。老天爷也帮助自己,等那个疯子醒来,白雪茫茫连个脚印都没有,他到哪儿寻找自己的踪迹。阮国池突然站住,并且哈哈大笑起来。阮东健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叔叔。阮国池说:“东健啊,这一次我们彻底安全了。”
阮东健听后,一下子摊到在地上,他确实跑不动了,谢天谢地我们安全了。
杨红军听到了阮国池的声音,他再一次吹起来自己那犹如夺命惊魂般的口哨:“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杨红军喊话道:“你们真是不够意思啊,风大雪大,我们三个抱团儿取暖生存率也会大一些啊,你们怎么就能把我一个人扔在深山老林里自己走了呢?”
说话的杨红军自己估计都要笑了,人家是跑,是要逃命啊,凭什么要通知你。
杨红军也不管人家同意不同意,喊道:“等我一下,我来了。”
阮东健忍无可忍了,他突然爬起来,拨出手枪冲着杨红军的身影连开数枪,直到子弹都打没了他还在不停地按着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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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大亮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
风和雪都停了,山林中间出现了一片大约两公里左右的一片空地,全是乱石。白茫茫一片,杨红军前方五百米的地方,阮国池和阮东健躺在雪地上大喘气,他们没有一丝力气了。
杨红军也停下了脚步,在山林的边际,一只野鸡把脑袋插在雪地里取暖,他艳丽的尾巴毫无顾忌地展露在空气里,像是一朵引人注目的花儿。杨红军走过去像拔萝卜一样将野鸡拔起来,伸手扭断了它的脖子。
“你们带了刀的是吧?”山谷里回音很大,不怕他们听不到。
杨红军扬了扬手里的野鸡,也不管他们能不能看清楚:“我这里有一只肥美的野鸡,你们手里有刀,要不要合作一把,过来吧、过来一起吃一点。”
从松树上扯断一个大的分枝,都折成小节后点了一堆火,湿漉漉的松木在树皮的烘烤下发出滋滋的吱叫,冒出来的松油使火焰越来越高。手里干着活,嘴里的口哨不能停呀:“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往大火上支架那些粗一些的松木,等到它们都燃烧的不再冒烟以后,就是制作烤鸡的最佳热源。
以手为刀,片出来一个薄一些的木片儿,用功在木片上覆盖了一层锋锐的冰层。三两下便把野鸡剥离的干干净净。红色的鸡肉热气腾腾,看起来已经非常有食欲了。
支架已经做好,烤鸡上架。边翻烤着鸡肉边和对面打招呼:“闻到香味儿了吗?哈哈,红烧鸡翅膀我爱吃……要不要一起来,吃饱了才好跑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