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衰蚁三剑客”和水虿三公子同时失声叫出。大大道:“冰蜻娘娘,你别是思念过度,误把老生当老王了。你是天上飞的蜻蜓,他们是水底游的水虿,八竿子打不在一起的两个物种,怎么可能是母子呢?”
水虿大公子也道:“就是,我们从小生活在水中,连陆地的面都没见过,怎么会是你的儿子?小蚂蚁,在这件事情的理解上,你是我的知己。”
两虫惺惺相惜,忍不住握起手来。待到明白双方处于敌对阵线,又冰墙电龙打在一起。
冰蜻娘娘拔去身上的冰刃,以冰华冻结伤口,隐去那痛入骨髓的感觉。在樱子公主的帮助下,她挣扎着站了起来。“孩子们,你们过来。”
水虿三公子停下打得“衰蚁三剑客”节节败退的身影,哼道:“你想耍什么诡计?我们才不过来呢!”
“如果我要杀你们……”冰蜻娘娘叹道,“刚刚在冰系禁地里动动念头就行了,用得着现在再来耍诡计么?”
三只水虿一想也对,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独眼蚂蚁在水底高叫道:“孩儿们,你们休要上她的当,快些动手干掉她,老爹会好好赏赐你们的。”
大大怒道:“独眼老蚁,我以前还觉得你为了让蚁皇重生,不惜牺牲一只眼睛,是条汉子。可现在你自己躲在下面当缩头乌龟,却叫儿子们杀一只身受重伤且有可能是他们母亲的蜻蜓,卑鄙无耻这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你的丑陋了。”
独眼蚂蚁哼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蚁族的昌盛,你这只灵魂低下的蚂蚁,又怎会明白我崇高的精神?”
冰蜻娘娘轻轻一叹:“孩子们,我已经身受重伤,对你们再也造不成威胁。你们为何连上前一步,也吝惜不舍呢?”
她的声音低沉幽怨,宛如呜咽。身负重创的她,若不是有樱子公主在一旁护持,怕是连在水下呼吸都无法做到了。水虿大公子心中一软,领着两个弟弟游到她的身旁,道:“我们上来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冰蜻娘娘却不说话,看着眼前三只水虿,她目中尽是喜悦的光芒,忽地手掌一扬,拍在了水虿大公子的头上。
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传入大公子脑中,让他忍不住惨呼一声,张开手脚,紧紧抓住身下的岩石。两个弟弟怒吼:“好婆娘,果然是骗我们上来暗下毒手,我跟你拼了。”冰刃施出,就要刺向蜻蜓。
樱子公主催动水流,带着蜻蜓远远避开两只水虿。冰蜻娘娘叹道:“我是不是暗下毒手,你们看看就知道了。孩子们,探寻真相的道路,总是需要耐心的。”
二公子三公子也不追赶,伸手扶起地上的大哥。不料水虿大公子抓着岩石的手掌极是牢固,任凭他们怎样拉扯,也始终不肯放手。过了一会,大公子体内发出一阵奇怪的声响,似有液体在流动。随着流动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的胸前和头部都鼓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般。
呼啦一声,他体外的表皮破开一条裂缝,一个和冰蜻娘娘相似的头颅露了出来,紧接着胸膛、四肢、尾巴,在两对透明的翅膀完全伸展出来后,一只反射出金属光芒的淡色蜻蜓站了起来。
他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满脸通红地咳嗽着,很显然羽化变身的他,已无法在水底呼吸了。
大大赶忙拿着烟斗走上去,道:“来,兄弟吸两口,蚁皇牌氧气过滤烟斗,吸了包你神清气爽……咦,你怎么没有鼻子啊?嘴巴好像也不能呼吸,奶奶的,你们蜻蜓靠什么吸气的啊?”
冰蜻娘娘忙道:“我们蜻蜓的呼吸器官在胸腹下面,那里有一排孔洞,我们是依靠腹肌压迫气孔进行呼吸的。”
大大爬到大公子的腹下,果然看见一排闭合着的气孔。将烟斗插入其中一个气孔后,大大叹道:“今天老子又长了一个见识,蜻蜓原来是用肚子呼吸的。”
大公子胸腹起伏,不停吸着蚁皇烟斗中的氧气,神智慢慢清晰起来。看着自己这副新的身躯,他怒声道:“死婆娘,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是你将来羽化成蜓后的面目,我只不过用法力让他提前发生了。”冰蜻娘娘道,“孩子,看看你,再看看我,你还不相信,我就是你的妈妈吗?”
樱子公主催动暗流,把冰蜻娘娘送回大公子身侧,同时聚水成镜,立在他们身前。看着镜子中两只除了颜色外几乎一模一样的蜻蜓,大公子终于醒悟过来,低声道:“妈妈,妈妈,你是我的妈妈。”
冰蜻娘娘泪水夺眶而出:“孩子,这些年来,妈妈一直在找你们,能够在临死前看到你们的模样,我……我去见你们爸爸的时候,也能安心了。”
“哇,一家团圆,好感动啊!”头顶上,食蚊鱼杀杀将军的声音突然传来。失去冰蜻娘娘的冰系禁地,蝌蚪们再也不是食蚊鱼群的对手,被他们围迫在水底一个角落里,大肆咬杀。控制住形势的杀杀将军率领一半食蚊鱼脱离围攻战场,准备对付认亲的蜻蜓母子和四只蚂蚁。
“我就叫你们当年斩草除根,莫留后患。”杀杀将军哼道,目光注视下面的独眼蚂蚁,“你们偏偏眼馋他们天生的冰雪之力,要养着当螟岭义子,为你们效力,这下好了吧!你们养虎为患,倒要老子来清理门户。”
“我们蚁皇宫的事情,我自会解决,要你担什么心?”独眼蚂蚁冷冷道。
“好啊!那我就站着看看,你怎么解决这道难题?”杀杀将军游上岩壁,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同时对身旁的食蚊鱼们道:“孩儿们,光阴似箭,莫要白了少年头。旁观这种事情,有我一条鱼就够了。既然施工团队被镇压了,挖泥的工程,你们就代劳了吧!”
食蚊鱼群向来唯他马首是瞻,闻听此言,尽都游上泥墙,挖掘泥沙。这面泥墙先前曾被冰蜻娘娘以冰系法术冰冻过,但潭水温暖,此时已溶化了冰层。一时间石沙下沉,泥浆上扬,潭水再次浑浊起来。
独眼蚂蚁扫了挖泥的食蚊鱼群一眼,道:“孩儿们,事到如今,我也不隐瞒你们了,你们确实是冰蜻家族的后代。当年,确实是我和大哥二哥,从燃烧的冰蜻栖息地中捞出还是虫卵的你们,放在这条溪流中孵化的……”
“不要再说了。”羽化成蜻蜓的大公子厉声道,“你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又害得我们母子相残,我们的一生,就这样毁在你的手中。看在从小叫你老爹的份上,我今天不杀你,但从今往后,你若再让我看见你,就休怪我不念假父之情了。”
“是,我是杀害你父亲的凶手,也害得你们母子相残,但我绝没有毁了你们的一生。恰恰相反,你们的一生,因为我们的参与,从此精彩无比。”独眼蚂蚁平静地道。
“奶奶的!”大大忍不住骂了一声,“你只死蚂蚁,你怎么就不知道脸红啊?杀了人家老爸,害了人家老妈,你还好像帮了人家一样。大家虽然是对头,但同为蚂蚁,你这么不要脸,我也很惭愧啊!”
“你知道什么?”独眼蚂蚁冷哼道,“冰蜻家族的冰雪之力是虫界最可怕的力量,可其家族成员,却连英虫榜上的末名也没有。哼哼,你没看见当年冰蜻栖息地外挂着的牌子:止杀,勿斗。身为肉食虫类,却禁止捕杀弱小昆虫;身负绝世神力,却连打斗也不允许。这样的虫生,过得还有什么意义?”
大大道:“如此说来,你们把水虿三公子掳走,还是帮他们从苦难中解救出来了?独眼老蚁,厚颜无耻到一定地步就算了,可别无穷无尽地坚持下去啊!”
“是否解救我不敢说,”独眼蚂蚁道,“但他们来到这条溪流后,天性被释放,遇虫杀虫,遇鱼杀鱼,这种君临天下的感觉,难道不比在冰蜻栖息地挨饿受苦好么?”
他伸出手去,道:“孩儿们,你们是上天派来的强者,恶魔豢养的勇士,难道你们还想回去,过父辈那种默默无闻的日子吗?蚁皇宫现在正在招兵买马,图谋天下,跟着老爹,你们就是三位王子,等将来大爹二爹三爹老了,这个千秋万载的英虫霸业,还不都是你们的?”
大公子和二公子道:“你不要再浪费口舌了,我们被你欺了半世,剩下的半世,是不会再为你所欺了。”三公子却沉默不语,走到独眼蚂蚁身前,低叫一声:“三爹爹。”
二公子惊道:“三弟,你这是做什么?他是杀害我们父母的凶手,你还叫他爹爹?”
三公子道:“大哥,二哥,我们从小在这条溪水里长大,父母对我们来说,实在太遥远了。三爹爹说得对,我们是肉食昆虫,注定要杀伐天下。我不管谁对谁错,谁亲谁疏,谁能给我辉煌的虫生,谁就是我的亲爹。”
独眼蚂蚁哈哈笑道:“好孩儿,成大事者,便要这般铁血的心肠。你放心,等他日成就霸业,君临天下,你就会知道,今天的选择有多正确了。”
他说着蚁手一张,分开水路,逆流往上方走去,三公子寸步不离,紧跟在他的身后。大公子二公子急叫一声:“三弟。”便要上前拦下弟弟。
冰蜻娘娘伸手挡住儿子,轻轻叹道:“让他去吧!他也有选择自己虫生的权力。不论将来是福是祸,是恶是善,你们只要记得,他是你们的弟弟,你们一母同胞的至亲,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