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蜻娘娘哼了一声,道:“小杀杀,几年没见,你的记性怎么变得这般差,连本娘娘也认不出来了?”
杀杀将军吃了一惊,定定地望着她,道:“你……你是冰晴娘娘?娘的,你没有死?”
“当然没有死,”冰蜻娘娘大眼中射出怒火,“当年蚁皇宫三长老趁我生产虚弱的时候,大举入侵冰蜻领地,不仅杀害我的丈夫,夺走我的孩子,还一把火烧毁了整片栖息地。他们一定告诉你我死在烈火中了吧!呵呵,可惜啊!借着冰系法术,我躲过了那块浩劫,这几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念你们的好,今天,就让我一起把旧帐都清算了吧!”
“你没死又怎么样?”杀杀将军平静下来,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当年我们几兄弟领着家眷势单力薄,才会被你抓来这鱼不生卵的鬼地方囚禁。今日我族昌盛,我率领整整一支食蚊战队,凭你一只单身冰蜻,能奈我何?”
“谁说我是单身冰蜻?”冰蜻娘娘目光一转,扫视泥墙上发呆的蝌蚪们,大声道:“蝌蚪们,你们就心甘情愿接受奴役,做这群恶魔的帮凶吗?”
蝌蚪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天性柔和的他们,根本想不起自己除了听众命运的安排,还能做什么?
冰蜻娘娘又道:“也许你们认为,只要挖穿这面泥墙,就能获得自由了吧!你们错了,食蚊鱼群一旦侵入江河,天下将没有任何地方是自由的。他们不但会咬食小鱼,围攻大鱼,还会吞食蛙类的卵,将你们杀死在襁褓中。在这个世界的某些河域中,他们的存在,已经直接或间接造成了蛙类的灭绝。我再问你们一句,你们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青青游上前去,颤声道:“我们是蝌蚪,软弱的、无能的、不能战斗的蝌蚪。”
“错了!”冰蜻娘娘一声大喝,潭水也震颤不已,“你们是青蛙、一种哪怕是我看到,也只剩下退避的虫界顶尖杀手的后代。你们身体里流淌着的,是杀戮与勇敢的血液。游起来吧英雄的后代,在你们的反抗下,你们会发现,这些丑恶的虫鱼们,其实真的很不堪一击。”
蝌蚪们互相对望,柔和的目光里,渐渐散发出冷厉的光芒。水虿三公子一见苗头不对,忙大声道:“干什么?干什么?想造反啊?快点回去干活,动歪念搞罢工,只会让你们多受伤。”
水螳螂挥舞前肢,纷纷上前威胁蝌蚪,欲要镇压下即将爆发的反抗风暴。冰蜻娘娘冷声道:“胆子太大了吧!老娘搞演讲,连食蚊鱼群也只剩下旁观的份,你们敢来捣乱?”大眼里光芒璀璨,无数冰芒射向水螳螂战队,但凡中芒的水螳螂,都变成了一根冰棍。
独眼蚂蚁急道:“杀杀将军,莫要再犹豫了,一拥而上解决了这只蜻蜓,我们好办正事。迟疑下去,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杀杀将军道:“你放心吧!今日是我改变命运的时候,不会让这死婆娘破坏掉的。”他嘴上虽说得豪气逼虫,回想起多年前被冰冻着扔入溪流的经历,却犹觉头顶发麻,手掌一挥道:“新兵百鱼队,出战。”
一百条食蚊小鱼脱离鱼群,张露尖齿朝冰蜻娘娘冲杀过来。冰晴娘娘冷笑一声:“自己不敢出手,派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打头阵,小杀杀,你真是越活越窝囊了。”大眼里光芒更盛,一种奇异的波动从她身上发出,影响着身周两米内所有的水域。
新兵百鱼队冲入这片波动水域,就像游入了一堆淤泥中,任凭他们狂拍鱼尾,亦难快速前进。紧靠身体的水流发出一阵刺耳的裂变声,一支支尖锐的冰锥凭空生起,刺入他们扁平的鱼体里。
鲜血腾起的潭水中,十几条最凶悍的小食蚊鱼凭借同伴的牺牲,越过血雾朝冰蜻娘娘杀来。在最前一只食蚊鱼嘴唇将要触到蜻蜓大眼的时候,他们的鱼鳞上,忽冒出一根根尖尖的冰刺,将他们凝定在了那一瞬。这一次,冰芒竟是从他们体内生成的。
冰蜻娘娘大眼一眨,敛去奇异波动。一百条小食蚊鱼无一幸免,全带着刺入或刺出的冰刃坠入潭底。冰蜻娘娘冷冷道:“冰蜻入水,身旁两米之内都是冰系禁地,生杀予夺皆随我心。小杀杀,我劝你还是死了入主江河的心吧!在这溪流中安心度日,保持种族不灭,也是一件值得歌颂的事了。”
杀杀将军咬牙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们食蚊鱼族天生就该统治水国,是你们本土物种缺少竞争力,安能怪我们适应能力太强?”大喝一声,整个鱼群顿时狂飙起来。
冰晴娘娘大眼眨动,奇异水波笼罩身周两米。这次食蚊鱼群不再盲目冲上,而是在水波外围不停转圈,时不时派几条老弱残兵上前送死,观察冰系禁地的空隙,伺机发动致命一击。
蝌蚪青青瞧得热血沸腾,大声道:“同胞们,我们自懂事以来,一直遵循着一个原则,那就是等待。在浅水深潭里默默潜伏,等待着传说中能有离开水面、化身英雄的一天。为了那一天,我们忍受着饥渴、伤痛、羞辱,对任何水底生物的要求都不敢拒绝。”
青青目中含泪,声音激昂:“可你们说,如果我们在自己弱小的时候,都不能明白勇气的含义,那在我们强大的时候,还能自豪地说一句:‘我们,是勇敢的英雄!’吗?”
蝌蚪群汹涌起来:“不能,不能,我们现在就要勇敢!我们现在就要勇敢!”
青青一指围着冰蜻娘娘的食蚊鱼群,厉声道:“那我们还等什么?等着那群恶鱼杀害比我们勇敢的蜻蜓,然后再一次夺走我们的勇气吗?”
轰的一声,蝌蚪群有如一把黑色利剑,插入转圈的食蚊鱼群中。虽然他们体壁柔软,又无尖牙利嘴,但凭着胸中一口久郁的怒气,他们无惧食蚊鱼的强悍,贴身而上,吸附在鱼尾或鱼眼上,带着同归于尽的勇气,拉扯鱼儿们一同钻进冰蜻娘娘的死亡波动中。
冰蜻娘娘的冰系禁地,并非无知无觉地将所有冲入的生灵杀毙。食蚊鱼们一入禁地,冰刃立生,刺穿他们的身体。蝌蚪们入禁地,非但毫发无伤,反而在冰华的推动下,游得比平时更加迅捷。一时间,鱼群惨呼连天,蝌蚪们却是入而复返,愈战愈勇。
独眼蚂蚁一看形势不妙,对三只水虿道:“孩儿们,你们快出手,把那只蜻蜓打下来。”
水虿大公子面有难色,道:“三爹爹,不是孩儿们不肯出力,只是那只蜻蜓的冰系法力比我们高出太多,我们上去,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独眼蚂蚁微笑道:“你们放心吧!全天下的昆虫都有可能死在冰蜻娘娘手中,唯独你们,她是绝对不会杀的。”
水虿三公子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一只施冰墙,一只抛冰网,一只射冰箭,朝悬浮水空的冰蜻娘娘攻去。冰蜻娘娘正全力应对被蝌蚪们拖入禁地的食蚊鱼,无暇招呼他们,身下的冰华一闪,一层厚冰挡住三只水虿的进攻。
独眼蚂蚁叫道:“孩儿们,莫要怕她,只管上去攻击,相信老爹,她不会杀你们的。”
三只水虿对望一眼,腾起身子,绕过厚冰攻向冰蜻娘娘。这时水空中食蚊鱼蝌蚪大混战,场面已经完全失控,他们还未站稳脚跟,就被急流卷入恐怖的死亡波动中。
冰蜻娘娘灵觉若神,一有外物侵入,立时知觉,冰系法术发动,无数细针刺入三只水虿的身体中。他们也是深谙此道的高手,一受伤害,皮下体液瞬间凝冰,阻挡着侵入身体的冰针。
冰蜻娘娘哼了一声,正要催化冰针的硬度,破解三只水虿的护体之术。眼眸中忽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颤声道:“你们……你们……”原本尽杀来敌的冰系禁地,突然间烟消云散。
水虿三公子感受到身旁的变故,暴腾而起,朝发呆的冰蜻娘娘冲去,手掌舞动,冰剑冰刀冰枪冰矛等先身一步攻至。
没有任何的阻挡,所有的冰刃全都刺入冰蜻娘娘的身体里。望着三只面目狰狞狂扑而来的水虿,冰蜻娘娘竟然露出一丝柔和的微笑,低低地道:“孩子们……”
“住手!”眼看大眼蜻蜓要被冰刃分尸,三只贪生怕死的蚂蚁再也躲藏不住,跳出来电龙毒烟宝剑乱施,挡下了水虿三公子的进攻。樱子公主双手合拢,水流倒卷,将冰蜻娘娘推回她的身畔。手抚刺入蜻蜓体内的冰刃,樱子公主垂泪道:“冰蜻娘娘,你这是做什么?那三只水虫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又为何让他们伤了?”
“没什么,没什么……”冰蜻娘娘脸带笑意,无视身上致命的伤处,“和能见到他们比起来,我身上的伤真的没什么,我今日纵死,亦感谢上天待我不薄。”
“和能见到他们比起来?”樱子公主眼神中充满迷惑,不过很快,有了一丝明悟,“你不会是说,他们是……”
“是的,他们是,”冰蜻娘娘脸上的笑意渐渐变成一种慈祥,一种慕孺之情,“他们就是我失散多年、苦苦寻找的孩子,我最爱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