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色的轿子停在鸿硕亲王府门前,一直跟在轿子旁的青衫男子快跑了几步,便到了门口和侍卫说了几句话。轿子里出来一个中年男子,穿的是一身深紫色朝服,眉目清秀,面色坦然。
青衫男子等了不多会儿,便有小厮从内里出来传话,说是王爷正在聚贤楼等候。青衫男子小跑着到了深紫官服男子身侧,“大人,王爷有请。”
深紫官服男子点点头,便顺着小厮指引进了王府。
秦修坐在聚贤楼议事厅的正位之上,正端起茶杯虑了滤茶叶,轻轻啜了一口。深紫官服男子抱拳躬身,很是恭敬,却并不卑微的用最合适的礼仪见过了秦修。
在场的还有几个和秦修走的比较近的各级官员也都穿着朝服,看样子都是刚刚从皇宫出来就直奔了鸿硕亲王府来。
此人他们都认得,正是今天才刚刚上任的礼部尚书颜均鹤。
颜均鹤曾任靖州知府,是十九年前的进士出身,十几年为官清廉以民为本一步一个脚印坚实的走到了靖州知府这个位置。但是要说从靖州知府一跃而坐上了礼部尚书这个位置,却还是仰仗了鸿硕亲王秦修的一句话。
当然,颜均鹤正是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才在上任第一天见过了皇帝,接任了职务,将一切安排停当了之后,便来了鸿硕亲王府。他的一系列安排都是很符合规矩的,先见皇帝,然后接任职务安排后续工作,最后才来见秦修。
但是若是其他被秦修提拔的官员来讲,肯定是一到了颍都便来见秦修尽快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以防这个以冷酷出名的薄凉王爷,哪天一个不高兴就再把自己拉下马,免职倒也事小,只怕连命也不保。
“给颜大人赐座。”秦修的语气中并没有任何高兴或是不高兴的意思,很平淡很正常。
“谢王爷!”颜均鹤谢过之后便直起身来,一眼就瞟到了秦修左下位那位斜倚在椅子里的妖孽一般的少年。
虽然远在边关之城,颜均鹤也多多少少听说过关于秦修的某些传闻,比如这个人人皆知的王爷男宠--初八八爷。
颜均鹤皱起眉头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但是因为就在初八斜对面的位置,他稍稍倾身看向秦修,便不得不将这个讨厌的身影纳入视线范围。
其实颜均鹤是很钦佩秦修的,小小年纪就扛起偌大王府内外事务,恭谨行孝,少年大成,却独独在此一事上毁了一世英名,年近而立却并未娶一房妻妾。不过转念一想,一般天才都有不为人知的怪癖,也便稍微放宽心,勉强让那瑰丽的厌恶占据他眼角的位置。
“这位是新上任的礼部尚书颜大人吧!久仰久仰!”刑部尚书慕容蔼起身抱拳点头致意。
颜均鹤同样起身抱拳点头致意,没有任何客套话。接下来是在场的户部尚书、户部侍郎、兵部侍郎等人一一和颜均鹤客套了一遍,当然,也有官位更高的不需要跟他主动见礼,而他也并没有市侩的顺风跟他们见礼。
众官员些许不满,当然,颜均鹤心里也不太舒服。别人是因为他的不懂为官之道,而他是因为感觉到鸿硕亲王府俨然成了一个小朝廷,并且,秦修竟然把自己的男宠带出来商议朝堂之事,就更为不妥了。
虽然颜均鹤是为官人中的奇葩,并且以清廉爱国著称,但却并不代表他是个傻或是鲁莽。不满在心里,却不能轻易表现出来,否则也不会十几年稳坐官位,还能到了尚书这个位置。尽管是个闲职的尚书吧,好歹也是正三品的大员!
今天的话题很轻松简单,主要就是欢迎新的礼部尚书颜均鹤,并对几个邻国的状况互相通报告知。尤其是和北部邻国尔吉之间的关系,还闲扯了几句大渪在尔吉为质的太子近况。
太子在尔吉痴傻了多年,眼看到了弱冠之年就要归国了,可是即使归来也不能履行作为太子的义务,大家都想谏言正德帝另择太子人选,可是正德帝偏偏不着急,想等太子归国后治疗试试,若是一直不好再另择太子人选。可谁知道这个“一直”是多久呢?
秦修随意两句话,就将这话题避开了来,将商讨的话题引到别的方面,开始讨论就农耕纺织和对外通商的事情。别人都没察觉,但是颜均鹤却在心里咯噔一下。
秦修显然很避讳太子这个话题,这很正常,却也不正常。避嫌是对的,但是他总是感觉秦修不仅仅是因为避嫌才逃避这个话题。
在一想到秦修这个王爷的来历,颜均鹤就眼皮狂跳。
议事完毕,秦修目送官员们离开后,转回身发现座位上还有个某爷睡得着实憨实,盖着一个白裘口水横流,生生破坏了一副“美人卧裘图”。
秦修走上去,轻轻抚了抚初八细嫩微红的脸颊,那红润的小脸就在他胸口不远的地方,好像还能嗅到她呼出来的清香,丝丝引着他的脸不断下垂再下垂,还有毫厘就能品尝到那许久之前就想品尝的甜香。
真是多么美好的意境永远都被某些极其缺乏情调的人破坏掉,初八很不合时宜的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秦修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躲闪不及时,生生被初八扇了一个大大的耳光。
老虎嘴上拔了毛的某爷却并没有这样危险的意识,抹了抹口水揉揉眼睛,却发现怎么一睁眼王爷就如此凶神恶煞的捂着脸颊恶狠狠盯着她看呢。这个装睡的功夫她已经练的炉火纯青,假装睡醒逃避秦修对她的亲密,也已经驾轻就熟。
只是,刚才她装睡的时候,觉得有个声音是那般熟悉!那般让她莫名的生出了厌恶,甚至更深的厌恨。
“呃……这个是什么情况?”初八忽然想起什么急事般跳了起来,“哎呀,不好,约好了要去看看这次花魁大赛的排练呢,哎呀哎呀,可别迟到了!”
说着,初八就抱着自己的白狐裘狂奔出去,喊了初九一声,两人就瞬间不见了踪影。
秦修无奈的笑笑,双手负在身后。随即有人来报,说是叶络拜帖求见。
“把人直接带到内院儿去吧……”话音未落,秦修又改了主意,“还是本王亲自去迎接吧。”言罢,秦修大体整理了一下妆容负手往府门走去。
初八和初九命人将两人的马从侧门牵出去在大门口等着,两人则是说说笑笑的往府门外走。初八一向在王府内横冲直撞惯了,走到门口忽然撞上一个黑色短装的身影。那家伙竟然都不知道见了八爷三步以外立正稍息,生生和她撞了一个满怀。
“娘了个呸的,谁这么大胆子跟小爷对撞!”初八蛮横的抬起头来,发现对方比自己魁梧许多,一副呆木瓜的刻板样子,黑着脸,冷着眼睥,睨的俯视着她。
胆大的人很多,最近尤其盛啊!先有不知死活的夜闯王府刺杀她,如今一个不知道什么菜鸟级的随从也敢跟她对撞了!
初八撸胳膊挽袖子,不顾初九拉着直要往前冲。还没拉扯几下呢,初九的手就秃噜了。初八正往前挣命的冲,初九这一松手,初八整个儿身体再次扑向对面人的怀里。
初九!看我等会儿怎么收拾你,一定用最严重的刑罚!初八心中腹诽。
初八闭着眼睛却落到了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之中。
“是不是本王最近事务繁忙冷落了小八,怎么见到男人就往人家怀里钻呢!”初八头顶响起熟悉的声音和陌生的音调。
某王爷最近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了,说话总是酸溜溜的味道,做事也经常不合常理。比如眼前,若是以前,估计一脚就给她踹到一边儿去,不会让她落进陌生人怀抱当然也不会亲自抱她。
初八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看也不敢看秦修的面色,使劲儿一挣就挣脱了秦修的双臂,奔向自己的绝世名驹,期间经过了一抹雪白的身影身边,有淡淡的药香一闪而过。
初八却无视一切,直接忽略所有眼前事物,翻身上马,一甩鞭子,“驾!不好意思了王爷,小八不能做迟到的小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