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都北郊的山路上渐渐现出一小队人来,看样子是从北山上的弘福寺祈福归来的香客。其中一顶淡粉色的小轿尤为显眼,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女眷乘的轿子。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传统土匪的经典台词。
“咦?有个妞儿,姿色不错,说不定轿子里的更鲜嫩。”
标准**的必用对白。
一行人驻足,轿子内的人不动声色,轿子外的小丫鬟轻蔑嗤笑,“就凭你们几个酒囊饭袋?!做梦!”
小丫鬟话音才落,那一队看似平凡的家仆各个亮出了真功夫,欲待将来敌一招全部制服。
“哟,挺辣!爷喜欢!”土匪头领嘴歪眼斜武功招式丝毫不逊于对方伪装成家丁的高手,一个人足可以对付两三个这样的家丁。
而其他土匪装扮看似普通,但是动起手来就显出了不凡。一个看似家仆头领的人给小丫鬟使了一个眼神,告诉她这群人绝不是普通的劫财劫色的土匪而已,八成是专程埋伏在这等着他们的。
小丫鬟很机灵,在轿帘前对着里面说了好多话,眼看眉头不断拧深,然后忽然放松了神情掀开了轿帘。
女子娇小的纯白色竹叶绣鞋先行踏出了帘子,跟着是湖蓝色裙裾袅娜飘出,然后是纤柔若柳的腰肢,起伏适度的胸,最后露出倾国之容。女子美目盼兮,细致无瑕的肌肤,粉红若冻的娇唇,巴掌大的瓜子脸,脸上总是带着愁容淡淡的大家闺秀气质。
女子出了轿子,看也没有看战斗的场面,拉了拉身上雪白的狐裘。披落在肩上的一律秀发跟着落到了胸前,她伸出纤细婉然的手指整理了一下,发丝保持不乱,转身跟着小丫鬟向着反方向快步走开。
雪白的马车停在了小战场的不远处,一个高踞马上的人跳下马来在马车前停下禀告,“主子!前面有打劫的。”
马车里静默片刻,清冷的说道,“走别的路。”
“可是,附近再没有可容得下咱们马车的宽敞山路,若是从村镇里绕路,怕是又要耽搁半天的行程。”
马车内又静默片刻,仍是清冷的语气,“那就去把路上的障碍清清吧。”
得令,那人立马组织了几个人上得前去,三下五除二将打劫的土匪杀的杀、赶的赶,只剩下一地狼藉的尸体横陈路边。
白色马车的主人始终没有露面,就连道谢也不打算接受,便打算继续赶路了。
此刻,女子和她的小丫鬟也才刚刚走到了马车的位置,女子的小丫鬟见状便急了,自作主张的喊了白色马车的主人,“公子!既好心救了咱们,也不介意搭送咱们一程吧!”
可是她家小姐却生生拉住了她叫她闭嘴,“莲儿,男女授受不亲,让我如何与个男子孤寡相处在闭塞狭仄的马车之中。我宁愿步行回家去,也不要人搭送。”
小丫鬟还想说什么,但是小姐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平日里都很少出闺阁,更别提与陌生男子如此近距离的相处了。
不过,小丫鬟的喊声没有让白色马车停下,这小女子的一番声音不大的言论,却让马车主人引起偌大兴致停下了马车。
马车帘子被掀开了一角,露出了一只修长白晳的手来,“相由心生,心中有则有,心中无则无。得道者尚且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若心无旁骛,对面且当如何?况且,也不算是孤男寡女,叫你的丫鬟一起进来吧。”
男子的语气不疾不徐,温和清淡,听起来让人心旷神怡。
女子矗立片刻,男子的手始终轻轻挽起帘子一角,那手指好像阿修罗的召唤,本来坚决不上马车的女子微微一动,脚竟不听使唤向着马车走去。
马车看样子从北方而来,有些高度,小丫鬟俯身趴在地上为女子做蹬梯,但是久居闺阁中的女子还是上不去。男子用另一只手别住帘子,一手平伸到女子面前。
女子心中纠结,更多是不愿意和陌生男子有任何亲近举动,但这手就是莫名有种魔力,加之刚才的声音,让她莫名有种信任和憧憬,也便将手放在了男子掌心。
男子的手微凉,修长的手指轻轻盈握住女子的柔荑,微一使力,女子刚好能上马车。女子上了马车之后,男子就率先松开了手,女子却忽然有种落寞,和对那手掌的眷恋。
女子才一上马车,就闻见了淡淡的药香之气,而淡淡药香中间,若有若无飘出几丝竹的清爽香气。小丫鬟被刚才向男子禀报的男子也扶上了马车,这会儿正凑了过来。
一进马车,小丫鬟就看见了坐在马车一边的纯白色敞袖宽袍男子,她不由得抽了一口凉气—真是此男只应天上有,怎会无端坠落凡间?
那雍容淡雅的气度、俊美到极致的容颜,和她家小姐不相上下的精致肌肤,雪玉上面描摹了墨色流畅的隽秀的眉,印刻绮丽的轻薄红唇,眼神若有若无的飘过来又好似无处不在,邃黑若潭的眼瞳深不见底,一看进去便不可自拔。
再看看她身边的她家小姐,啧啧,一副神仙眷侣图赫然让她眼前一亮!
女子温婉的点头对着对面的男子点头致谢,两人之乎者也客气半天,小丫鬟却只顾欣赏眼前难得一见的人间美景。
“未知公子贵姓,改日定与家父备厚礼酬谢搭救之恩。”女子眼睑低垂,斜斜看向与男子不着边际的位置,很标准的闺阁女子的礼节。
“在下并非有意为之,小姐不必牵念。请恕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将小姐送到贵府。”男子手握一书,似乎刚才一直在马车内钻研着什么,这会儿要和女子说话,就把擒着书的手搭放在腿上,动作很闲适却并不轻佻。,
女子抿唇一笑,“已经不胜感激,怎敢再劳烦公子送到府上。只是,若公子执意不肯告知居所名姓让小女子予以酬谢,倒真是让小女子一生不安。”
男子没有说话,但是女子感觉到男子的眼神有很久是落在她覆下的长睫上,但是转而又看向他处,女子忽然抬起头看了男子一眼,却正对上他再次从别处转回来的眼神,女子腾地一下,脸颊便烧着了似得火红灼热。
知道自己失态了,却无处可躲,女子内心不安的砰砰直跳。男子却好似并未发现女子这一异状,清清冷冷说了一句,“在下叶络,行医天下,基本不会在任何一个地方落足很久。”
女子有一瞬的失落,男子便继续说道,“不过,我想我还是会在颍都住上一阵子的。若是小姐或小姐家人有需要寻医问药之事,可到鸿硕亲王府找到在下。但,在下希望没有这样一日。”
女子含羞一笑。
男子说话很有分寸,不动声色说了自己的落脚地,就连关心也能幻化无声,但望小姐和家人没有需要寻医问药的一日。可是,往往希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女子想到寻医问药之事,便有惨淡的愁容浮上。
男子瞥见了女子脸上神情的变化,却并没有说什么。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说了几句关于诗词歌赋,关于经脉草药,关于养生饮食,马车便停了下来,外面的人说已经进了颍都北城门。
女子坐在座位上,似乎和男子相见恨晚有聊不完的话题,但是之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只能送她到城门处。好在,她终于知道他名姓,终于知道他在颍都的居所。
“仍是不胜感激公子相救相送,小女子在此有礼了,不日一定随家父登门致谢。”言罢,女子便转身出了马车。
从内心而言,她很想回身再看一眼,但是闺阁之则让她终是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