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呆坐在床边,看着眼前发的几套尔吉皇帝亲卫服,回想同屋的亲卫简行简大哥和他说的一大堆亲卫职责,又环视一周这个高档的两人间--难以置信,人生的奇遇,大概是被她遇上了。只是,她觉得有阵阵不安,因为,她听闻的尔吉大皇赫连沅,绝不是一个只问了军营和名字,便会把个陌生人放在自己近身的上位者。他的敏感和谨慎,绝非如此低微。
简行见初八的样子,估计她是高兴地傻了。他一边收拾床铺,一边呵呵一笑,当时他被调到亲卫队的时候,也是这表情,“兄弟,我当时也是你这表情,快别傻着了,要不要我掐你一把,好确认,你不是在做梦啊!”
初八傻笑几声,“不用了不用了,俺自己掐自己一把好了。哎呦,还真疼,真不是做梦哈!”初八试着让自己的形象气质更靠近顾宝敦。
简行笑着走过来,捏了一把初八的脸颊,眼中有些不一样的情绪,“你哥哥要是知道你这么出息,就能安息了!”
初八被扯得生疼,不得不躲闪逃避,却被这句话吓了一跳,看来简行和顾宝敦的大哥很熟,但是听语气,好像是顾宝敦的大哥已经不在人世了。
简行显然有些悲伤的欢乐,他悻悻收回手,哀叹一声,转身继续收拾床铺。初八不知道要如何问,也不敢随意猜测,只能以最快的速度钻进被窝,用被子蒙头,先大睡一觉再说。
可这行为在简行看来,就是对亲人怀念的哀伤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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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初八正式走马上任。
赫连沅看着初八的装扮,心里很满意,还走上前称赞了几句。初八面上仍是傻呵呵的,一副受宠若惊有点恃才傲物的傲娇感,可心里越发觉得赫连沅透着浓重的危险气息。
一整天,初八跟在赫连沅左右,跟他一起巡视军队,终于知道,这支几万人的队伍并非这次战争的主力部队,只是一队只忠于赫连沅个人的队伍,是所向披靡、以一敌百、一般人都会闻风丧胆的--黑鹰骑。
而这支队伍的驻扎地,距离狼牙关并不算太远,所以,狼牙关的战况会及时传过来。只是,初八没想到,就连战况汇报这么重要的信息,赫连沅都没有遣走身边的亲卫。
初八瞟了一眼简行和另外两个营帐中的亲卫,发现他们的神色并无异常,估计赫连沅并非专门为了试探她,才没让他们出去的,也便安下心来听战报。
几天前,叶络本想奇兵突袭占领高地,以阻止尔吉军队穿过狼牙关,却在丛林中遭遇了尔吉著名的谋士唐萧和黑鹰骑,从而中了埋伏全军陷在丛林中死伤无数,估计是全军覆没。初八知道这事,但是在尔吉中军大帐中听到,确实另有一种哀恸。
在这之后,初八就擅自带着她的小队打算突破天然障碍深入敌后方,本想从事点小打小闹的破坏活动,不想,她一再和他们走散,误打误撞到了尔吉军队最高指挥官的身边。
而大渪军队和尔吉军队在狼牙关的战事完全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只是大渪军队渐渐陷入了疲软的状态。
赫连沅听着一些列不疼不痒的战报,嘴角竟然现出一丝笑意,随即,士兵递上来唐萧的独家密信。而这环节,他终于把满屋的人都遣走了。
初八只能跟着众人出了屋子,赫连沅却在她即将踏出大帐的时候,吩咐她去泡茶端进来。初八一愣,这好像不是亲卫应该做的工作。除非……
初八应了一声“是”,但是出了大帐,就犯难了。沏茶要烧水,还要找茶叶,这些东西她都不知道在哪里。正当这时,有个士兵主动过来示意了她一个眼神,初八便跟着去了那人指示的方向。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不多会儿,便走到了火头军营。初八在那里找到了烧水用的一切东西,但是再回身找那人的时候,那人却不见了踪影。
是友?是敌?初八一时没了主意。如果是赫连沅派人来试探她,那么应该是已经得到答案,可以处置她了;如果是友……是大渪安插的人吗?
初八烧着水,脑子里不停活动,而不远处有个人匆忙的走向她。
那人也穿着普通的士兵服装,但即使是穿着最普通的衣服,也很难遮盖非凡的气质,尤其是那双眼睛,聚精会神一直盯着初八,有欣喜,有嗔怪,还有些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早已不是惯有的清冷和淡漠。
一阵阵清爽的竹叶香气若隐若现的迫近,初八抽抽鼻子,好奇为何会忽然闻到这样的味道,又确认了一下,茶壶里的茶叶不是这个味道,这才抬起头看向前方。
一人矗立在她眼前,初八感慨,难道是什么毛病又犯了吗?怎么持续发生这种警惕性超级差的情况呢?她忽略了,人家两个被她所谓不小心忽视了的,可是都高手中的高手!
初八抬头看着这人的眼神,既熟悉又陌生,只好站起身,疑问的看着对面的人。
某人绕过炉子,站在与初八不足一步的近距离内,把她的脸看了个遍,最后发现她左腮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划痕。某人皱眉,摇头,轻叹,径自从怀里拿出个小盒子,挖了些淡绿色的膏体,打算给初八涂在伤口上。
见这架势,初八赶紧一闪,眼中被不满和愤恨充斥,却没有轻易出手。
某人轻笑,随手撕下覆在脸上易容用的人皮面具。初八恍然大悟,终于有些定了定心,随即又有些担忧的皱眉,“你胆子也太大了,就这么易了容大喇喇的混进来?”
叶络挑挑眉,同问的看着初八。
初八有些心虚,发现问叶络这样的问题简直就是在找扁,随即义正言辞的说道,“那,我不一样啊,看咱,都混到尔吉皇帝身边了,嘿嘿!”
其实说这话,她更心虚,她明知道赫连沅对她不仅是不信任,估计打算用她来拎出一串细作来,所以,她目前处境极其危险。
叶络心急,一把将她拉过来,手劲儿之大,让初八呲牙咧嘴,大不满,“你干啥!”
叶络终于动了真怒,“跟我回去,这里太危险,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还在这自欺欺人,等赫连沅把你五马分尸,你后悔都没脑袋后悔去!”
叶络说的绝不是危言耸听,如果有一天赫连沅真的确定初八是个奸细,那五马分尸估计算是最轻的刑罚了。
初八看着叶络,忽然觉得他好像各种不简单,而此刻,对她极致的担忧就不简单。初八故作不知,傻傻一笑,知道对叶络耍赖什么的都是没用的,只好试着慢慢解释说服,“好,好,咱慢慢说,你抓的我很疼哎,先松松手。”
叶络这才发觉自己一贯的淡定竟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整理了一下情绪,缓缓松开手,低着头不再直视初八,递给她一瓶药油,“等下擦擦,估计要淤青的。”
初八接过药油塞进腰带里,也是低着头不看叶络,“谢谢!”
叶络抬头看着初八那张平淡而奇怪的脸,心酸并心疼,“你别妄想能窃取到什么机密,我早就安插了很多细作在赫连沅身边,收效甚微。他绝非会对半路遇上的人投以信任,他信任的人,都是自小在他身边的人。”
叶络看着初八的眼神儿又在飞舞,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你也不要想着,轻易就能离间他们之间的信任。”
初八立马停止一切眉飞色舞,表情淡淡,专心倾听叶络大人的教诲。
叶络再叹,“你是不是在想,怎么才能说服我,不强把你带回去?”
初八表情一变,转而又变回淡然,摇摇头。叶络捕捉到她每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说谎在他面前没有半点儿用处。叶络不说话,情绪很复杂的看着初八。初八心虚,随即又点点头。
叶络深吸一口气,把眼神从初八脸上移开,看向她身后,目光幽远。半晌,再次看向初八。他又再往前迈了一小步,两人近在咫尺。初八一愣,想要退开远离,却被他身上若隐若现的清爽香气感染,没有强行远离,感受到他出去的清爽清淡的香气。叶络的呼吸有些乱,不似平常那样淡定。
叶络轻叹一声,说道,“好,我许你留下来,但是,你答应我,一旦有危险,一定先保住自己的命!无论如何。”
初八心底有股暖流缓缓流过,点点头,算是承诺。
叶络认真的看着初八,“我会把我所有的联络线留给你,但是,除了阿幺,你不要直接和其他任何人联系。即便是阿幺,你也不要全权信任,凡是都要自己多留心!我会把联络的方式也全都告诉你,你记得,每次要用不同的联络方式来传递消息,每天都要留下记录,告诉我,你好好的。”
初八点点头,看了一眼叶络的眼神便不敢再看,那眼神,太热切,太关注,太担忧,太……总之,让她很有压力。
叶络又嘱咐了很多,最后阿幺来提醒叶络,此地不宜久留,他才把易容的面具戴好,不舍的离开。
初八看着叶络渐行渐远直至消失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最终只皱皱眉,回去继续烧水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