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众人复杂的眼神中离开食堂,行至学校的植物园,园里初见荒凉,微风吹得不时掉下的巨大鹅掌楸叶缓缓飘落,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若换做平常,还能来此处静心欣赏一番,毕竟是来到大学里的第一个秋天。
可是,我心里低低叹了一声,坐在我旁边的这个小男孩现在正狼吞虎咽,像是好久都没吃饭了,脸上的巴掌印泛着微红,真是个奇怪的小孩,不反抗也不哭,只是不是眉头微皱。
“你叫什么?怎么会来我们学校呢?”我问。
男孩低着头,摇头,因吃的太急,而后猛地咳嗽起来。
“那你家在哪?我们送你回去好不好?”楚哥一边帮男孩轻抚后背,一边柔声问。
小男孩又是摇头。
我们仨面面相觑,他这摇头是不知道还是不想告诉我们呢?
安祐年从石凳上起身,然后蹲在小孩前面,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问,“告诉哥哥,你为什么不呆在家里呢?”
“对啊,我们好把你送回家啊,”我跟着附和,“如果你是离家出走,他们会很急很想你的。”
这个瘦弱的孩子终于肯抬起头来,他来回扫视我们,眼睛里满是迷茫的光,过会儿,他用很细弱的声音说,“没.......没有......家。”
我心底倒抽了口气,去看他们俩,他们也是微微一怔。
是无家可归的孩子?
可是,在食堂滑腻的地板上拾捡起的那些衣服,和他身上的穿着,虽然旧,但也干净,虽皮肤有点黑,有些粗糙,但他一点都没有那些流浪儿的邋遢,所以怎么也不像是没有大人照顾的。
要怎么问才能把他送回去呢?
姐......姐姐,对,在他被阿姨拎着时,他是这样叫我的吧,可是,我清晰地记得,他的视线虽是朝我这个方向,但眼神却飘忽,声音恍若梦呓,以喊我的姿势实际上是在喊令他出神的那个人,那他......
“你是不是有姐姐?”
“姐姐。”小孩嘴里轻轻重复了一遍,一直呆滞的眼里像吹进了春风般微微波动,竟出现了一瞬间的明亮活力。
没错,应该就是了,我暗暗想,这个姐姐,于他,定是很重要的人。
我望着他如枯木逢春的眼,继续问,“那你姐姐叫什么名字呢?在哪?”
“夏......子......”
“夏子?你姐姐的名字对吧。那她现在在哪?把你知道的都说给我们听,我们带你去找她”
他轻轻地摇头,又低下头啃包子。
真是惜字如金啊,姐姐快被你的木讷寡言伤的就像你手里的包子一样体无完肤了,我在心里暗暗怨道。
可是干着急也没用啊,我赶忙把求解的目光转向安祐年他俩。
“既然这样,只好去找警察咯。”楚哥无奈地耸耸肩。
“但是,就这样去吗?”安祐年指着男孩裸露的上身讲。
白色泛黄的T恤已经被撕成两半,一边垂在胳膊下随风飘动,带着他瘦小的身躯也跟着微微发抖。眼前这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蓦然将端岚的脸映射到我脑海中,端岚一样的木讷寡言,我们寝室也算个小家庭了,她却总显得落落寡欢、格格不入,我们那些谈笑却没有她半点的呼吸,我记得她最固定的一个姿势就是端坐桌旁,拿笔的手不停地动,好像只有那些书那些笔记本是她的挚友,她唯与它们交谈,有时候我欢笑间瞥到她的背影,直挺挺的,但总感觉有股忧伤萦绕周围。
所以,即使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的善感,但看着这个小小的人,还是有种叫怜惜的东西在氤氲。
正胡思乱想间楚哥已经从书包里拿出衣服给男孩换,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若素啊,这些衣服不是他的吧,怎么穿起来都这么小啊?”楚哥正在努力地想把小男孩的头套进一件蓝色T恤的脖领,最终还是只得以失败告终,她翻翻包里仅有的几件衣服,拿出一件绿色的展开,无奈地说,“真是没一件可以穿的,就是这件勉强穿进去结果成了件露脐装。”
总得找件能穿的,要不然又得接收那些奇怪的目光。
这时,我俩忒整齐地看向了安祐年,他像只迷途中的羔羊怔了一会才从我们似笑非笑狡黠的眼神中找到出口,“好吧,我去寝室拿衣服,若素,陪我。”
“你是怕被保研还是咋的?这么点路还要人陪。”楚哥嚷道。
我从凳子上站起来,对楚哥说,“咱当姐的当然要照顾好咱弟咯。”
安祐年他们所住的男生楼集中了全校所有的男生,以前是女生宿舍,地理位置是偏中之偏,通往那里仅有的一条小路绿荫葱茏环绕,路旁多是无人打理早已荒弃的低矮灌木丛,夜黑多是人烟罕至,分外阴森,据说一日,月黑风高,危机四伏,我们有位学姐曾经在这里被一双从暗处伸出的黑手给拖进草丛,情况不得而知,后来学校为了声誉,用保研做了女生的封口费,有人调侃说一夜春宵值千金啊,殊不知多少人为了考研千百日冲锋陷阵,前赴后继,仍是血流成河,白骨累累。
是真是假无从得知,但现在看去,那条小路早就在政府的号召下变成阳光大道,泛白的水泥路两旁延伸过去的桂树、广玉兰稍染秋的萧瑟。很快,我们便来到安祐年的楼下。
“姐姐,你在这等我还是一起上去。”
我望着中央大堂里醒目的“女生止步”摇了摇头。随后当我看到一个个肌肉饱满地快撑破背心的男人路过时,眼睛都亮了,远看个个都是人间尤物,怪不得楚哥在群里喊着要不要和体院的孩子组队秋游时,大家异常活跃。
没想到我无聊且认真地在数有多少肌肉男的时候,蓝轩昂的大嗓门飘然而至。
“邹若素!来找我打个电话就行了,哪能劳烦您亲自来等啊。”
“收起你那小官腔,哪学的啊?”我白他一眼,这厮是体院的,出现在这自然不奇怪,他旁边还跟着个穿长白裙头发做了梨花卷的姑娘,提着一大袋子东西,美人当前,怪不得这货最近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只是我觉得这裙子有些眼熟啊,没带眼镜真是麻烦。
我跑过去,待打量过了那微微气喘的姑娘,把轩昂拉至一边,狠狠地给他一拳,“这是中秋那天那姑娘?你还真去要她电话啦?”
“是她,我们正好一个部门。你说多巧啊。”
巧你个头,敢情这货一来就被人盯上了,我瞥了一眼那姑娘,典型的深闺碧玉模样。姑娘倒也不生分,笑盈盈地迎着我的视线说,“你好啊,我知道你。本人比传闻中的更漂亮啊。”
“传闻?”我怒视蓝轩昂,“你散播的吧。”
“哪敢啊。若素,你都不逛学校论坛吗?那里面你可是被评为法学院院花啊。”
“谁评的?就那几拨男生?”我不以为然。
那姑娘仍旧微笑,“我叫张颖,聪颖的颖,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东西?”说完,她扬扬手中的袋子,白色的塑料袋隐约透出啤酒罐的轮廓。
我若有所悟地看看蓝轩昂,对张颖说,“我在等人,就不打扰你们去交流感情了。”
安祐年拿着一件粉红色的T恤就下来了,我们仨在图书馆碰到过,所以他们也算是认识了,蓝轩昂脸部肌肉有些僵硬,对他的笑似乎是硬扯出来的。
回去的途中,我收到了蓝轩昂发来的简讯。
“邹若素,亦珺哥!!!”
不好意思啊,各位,最近在忙着写论文,所以耽搁了会,谢谢看我书的孩子们,我会继续努力的,多看书,也多制造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