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巨大的惊叹号像一束刺眼的光猛入瞳仁。
这小子真是莫名其妙啊,要不是刚刚收到亦珺的短信,还以为出了啥大事呢。
“亦珺怎么了?”我迅速回到,等了几分钟手机也没什么动静,便丢进包里。
只是那三个叹号像被游丝牵引的石锤,似落非落仿佛要砸下,我突然有很不愉快的感觉,难以名状。
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夜色正浓,我们三人穿过南门,正走在音乐学院的外围路上,隐隐约约能听到里面有管弦器乐声传来。至此蓝轩昂还是没有搭理我,算了,这厮语文一直不过关,标点符号乱用也不足为怪,我且安心好了,况且刚才还和亦珺通过电话,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倍儿滋润,一点也不像有什么事的人。
反倒是那小孩,因为确认的信息少之又少,只好由警察大哥移送福利院等待家人来认领了。
“邹若素,你捡了个麻烦诶。”楚哥长叹一声。
“如果你说的是李楚同学,那就是事实咯,她还真是个大麻烦。”我笑道。
“为什么啊?”安祐年疑惑的眨眼。
“以邹大救世主这种善良心肠,怎么着也会常常去看他吧,这样的话,多少个美好的周末啊。”
“这哪叫麻烦呢?”我轻轻扬起嘴角,“我可是很喜欢小孩子的。”
“啊!”楚哥从安祐年的右边蹿过来,作一脸惊恐状,“你不会有恋童癖吧?!”
真是什么脑袋就会有什么思想啊,我作势要敲她的脑袋,她马上又缩回祐年旁边,我继续说,“因为从小家里就是一个人啊,都不知道有个弟弟啥感觉呢?真是做梦都会想象那样的场景。”
“独生多好,爸妈的爱都归你一个了,哪像我,我哥小气的连瓶奶都要跟我抢。”
“那祐年呢?”我偏头。
“......一个人,很孤独。”
语气里有股淡淡的落寞味道,我撇过头望向他,他的侧脸被路灯的光线投下一片暗影,周围笼着一圈又一圈的黄色光晕。
“没事啦。这么忧郁的气质一点都不适合你,”我拍拍他的肩头,“更何况,你可是捡了大便宜,上了个大学就遇见我和李楚,放心吧,我们作姐姐的,绝对绝对会照顾好你的,绝对会让你一直生活在快乐中。”
为了加强可信度,我很用力地捶捶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粲然一笑。
“可是,”他侧过头来,眼睛里弥漫着不可捉摸的薄雾,“我叫你姐不是...”
“若素若素,”楚哥一把拉着我半跑半走从草坪旁的人行道上越到了草坪上一棵樱花树下,“你看,好漂亮啊。”
我停住脚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视线穿过低低的樱花树杈,越过不远处夜晚已成一片褐色的巨大草坪,才发现我们已经从音乐学院这栋圆顶的巨大教学楼背后绕到了它的正门,霓虹闪烁的大门里望去正是大厅,灯火通明,人影攒动,热闹非凡。
大门口不时有人进进出出,还有好几个女生不顾秋风凉,仍穿着夏天的超短裙在外来回张望。
不自觉便被楚哥拉着进去了,天花板上玻璃坠吊灯炫目夺人,白砖地面光可鉴人大厅正中央半人高的木板搭起的台上背景布上龙飞凤舞四个“周日汇演”行书大字,有几个人正在撤架子鼓、话筒架等道具,看来是一个节目已经结束了,再往周围望去,服饰或华丽或优雅,妆容或精致或浓墨重彩者大有人在。
眼前不由飘浮过坐落在松林深处,墙垣斑驳、荒草丛生、野蔓攀援而上的政法大楼,那大厅小而晦暗,夜晚吊着的几盏孤灯像睡不醒似的,以前我们还自我催眠老说它自有一段风流韵味、古朴态度,如今看来,真是皤然老妪遇见金枝玉叶,只得叹时运不济。
恍惚中,有人扯了扯我衣袖,偏头一看,楚哥正用眼色使我往台上瞧去。
还好江南女子身材多小巧,男生在一群娘子军中显得太单薄,形不成屏障,所以我一抬头,台上所有尽收眼底。
穿着一条吊带紫色包臀长裙的女主持莞尔笑道,“接下来要出场的,大家肯定都知道了吧。”
台下一片欢呼声,有几声嘹亮的口哨声从人群不同的方位传来。
主持很配合地顿了一顿,微笑打趣道,“这位可是来捧我们苏小王子的场,可能要让下面的男同志们幻想破灭了。现在让我们欢迎,蔡!倾!舞!”
一个姑娘在众人期待的目光里从舞台左侧款步而出。
黑色的左开边长裙使她修长白皙的腿若隐若现,右脚脚踝处白色丝带间穿着不规则的黑色、深海蓝的小石头,随着她的移动而闪烁,往上便是一件粉色薄纱拼接的黑色无袖马甲,包裹着一个曲线曼妙玲珑的身体,左肩细碎的铆钉把她的妩媚装点地有一丝桀骜。
再触到那张脸,那双眼时,我竟呆住了。
邹若素自打坠入人世间,东奔西跑,那也是阅人无数,况且在这阴盛阳衰的地方,更是自认为将天下不同类型的女子览个便。这里自然不乏美女,就拿端岚来说,明眸善睐,身上一股安静斯文气息把她衬得分外清新,再说大大咧咧的楚哥,安静下来那也是颇有江南女子典型的灵动秀丽之美,但是眼前这个姑娘。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脸上只略施淡妆,却兀自妖娆,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如暗夜的银河,一片璀璨,眼波流转处,却还露出一丝狡黠,但一闪即逝,却使她更有几分惊心动魄、难以驾驭的美,宛若惊鸿。
她走至舞台中央,微微点头致意。
下面不免有人窃窃私语,多是细巧尖利的女声。
“真漂亮啊。”
“那是,只有这样的,才能跟苏辰音匹配啊。啊,男才女貌,真让人羡慕啊。”
“要不是他,蔡倾舞绝对不可能在这种场合出现。”
“这么说来,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他啦。”
“……”
因为伴奏已经响起,这些窸窣的声音也渐渐消失在耳蜗之外,台上这个叫“蔡倾舞”的姑娘起初腰肢袅娜温柔,玄衣微动,碎步缓移,轻盈且柔缓,手起裙摆处皆像萦绕着清风玉露,只取一撮黑发挽起的髻上随意插着一只棕色木钗,其余墨发如瀑布一泻而下,时而跟着舞姿轻轻扬起,仿佛瀑布溅起的水花,好一个轻歌曼舞,却不想这时曲风突变,清扬悠长的弦声转为激情的钢琴曲,她泛着秋波的脉脉眼神倏忽间汹涌着蓝色波涛,舞步急转,起、转、跳跃……柔若无骨,却刚烈强劲,风云叱咤,脚踝那串石珠也欢快跳跃着。
“对。”我突然灵光一现,抓住安祐年的胳膊坚定地说,“我想找的就是她。”
“什么?你发烧了吗?”楚哥不可思议地将手贴上我的额头。
我呵呵笑着。
若是我负责的这个节目能请到那姑娘,必定是胜券在握啊,郑大部长肯定会惊喜到的。
“看来是真傻了。笑得那么阴森。”
蔡倾舞已经在众人的尖叫喝彩声中退下,台上又是另一个节目,一男一女,一笛一箫,清音缓缓流动,但此时的我已经被兴奋给完完全全占据身心了,就没顾得上欣赏了。
“哈。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你们要不要陪我去堵她?”我兴高采烈地睁着我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们,里面满是期待。
“不要!坚决不要!”
我像向日葵般朝气蓬勃地望向安祐年,他仰头看着天花板,不知是在偷笑还是怎么,嘴角上扬,却当做没听见我的话。
“怎么了?又不是让你们去给丧尸讲故事。蔡倾舞欸,大美女啊。”
真是对不起了,我只能用色,而且是别人的色来诱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