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面前的这位姑娘是舒家小姐——舒苏,而她旁边的是宝闲姑娘。”姿态优雅的随意坐下,长发如墨般散落在白衣上,便就好似幅泼墨的山水画,墨浸纸透,晕染风情,“两位姑娘,这位公子则是在渝州远近闻名的斐家二少爷,斐轻扇。”
当然‘远近闻名’这四个字,某人是特意加重了语气。
冰蓝色的绸衣泛着流水般的光泽,熨帖在那挺拔的身姿之上,绚烂的阳光下玉白的发簪打着晃,腰系绣边的玉带,手持象牙的折扇,窗外姿态妖娆的花束,如同春意召回,在那笑意盎然的脸颊旁一一绽放。
“两位姑娘好,在下有礼了。”
看着面前这个扬着人畜无害的笑意,拿着扇子摇啊摇的人,宝闲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而舒苏则已经跳脚叫了起来。
“你不就是那个茶楼的斐二少吗?”
“正是在下,看来在下……”
“就是那个跳了河的倒霉蛋呗!”
某人正满面春风的作揖说话时,舒苏的这一句叫嚷,瞬间,斐二少的脸——黑了。
苍术低下头,半响后方握拳轻‘咳’一声,柔声道:“看来几位应该是早已认识了,为了以防万一,斐兄这次将会随同两位一起前往书院。”
宝闲斜睨了他一眼,明明这人语气里压抑不住的笑意,还偏要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是累不累啊。
“照顾两位小姐是在下的荣幸,在下一定会全力而为,为保护两位小姐而战斗。”某人折扇一开,很是风流潇洒的模样,似乎瞬间‘王八之气’便浮现出来了。
可惜,卖相再好,也并不所有人都会买账。
“苍术,你确定是他?”舒苏夸张的瞪大眼,“你确定你没弄错?他确定能保护我们?确定这个见到美女就会跳河的人也可以保护我们?”
“确定。”苍术不为所动的答道。
可是斐二少觉得自己很受伤,扇子也摇不动了,姿势也不摆,只面部僵硬的望着舒苏,颇为无辜的为自己辩解道,“舒姑娘,我没有见到美女就跳河。”
“切,那那天在东来阁上跳河的是谁?”
“那,那只是个意外。”
“意外也是你跳河了,如果我们遇到危险,你也来这一招,跳河便跑了怎么办?”苏舒盯着斐轻扇问道。
“我真的不会这样的,姑娘如何才会信我。”斐轻扇无声的咬了咬牙,吞下满肚的无奈。
舒苏下巴微微抬起,沉重的摇了摇头:“我一点也不信一个见到女的就搭讪,见到美女就跳河的人。”
“舒姑娘尽管放心,斐兄如果不是遇到傅姑娘,基本上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的。”苍术哭笑不得的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人解释道:“有斐兄在一路也好有个照应,另外斐兄也会和两位一起在书院上学。”
舒苏不信的瞅着又淡定的开始摇着扇子的斐轻扇,然后转头,征询般的看了看宝闲。
“作为武林盛名的听弦公子,苍术既然觉得斐二少有能力可以保护我们,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的了。”宝闲一摊手,就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般的不在意,“那么接下来,我和舒苏的命就交给斐公子照顾了。”
舒苏撇了撇嘴,却也没有发话了,只是杏子般的眼眸望着宝闲,满是信任。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宝闲说的话舒苏已经会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这不是一种主导,而是一种信服。
舒苏自己其实也不知道是原因让她如此信任宝闲,她只觉得宝闲身上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力量,那般淡定而从容的姿态,让人莫名的便会觉得安心,似乎这天下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她感到惊慌和惶恐。
有时候她给自己的感觉好像是荒原之上的一颗巨树,坚韧而挺拔,淡定而安然,看似毫无生机却枝枝繁叶茂,有时候又觉得她仿佛是竖立于虚空之中的的宝剑,偶尔剑锋出鞘,剑意无形,却寒意逼人,但那只是某一瞬间,但大部分的时候她则给人的感觉是无害的,总是表现出一幅懒洋洋的模样,好似一切都无法入她眼,无法让她心动。
其实舒苏自己都很是迷惑,这是一种不应当属于年轻人的沉稳,她只在上一辈人身上看到过,可是宝闲不过是一个正值青春张扬年龄的少女。但是那些疑惑只一瞬间在心内闪过,因为她能感觉到宝闲对她的真心和维护,那么即使再特别,也是她认定的好朋友,所以她便释然了。
“我今日来是想让几位认识一下,也好方便我们下一步的行动。”苍术笑的眼睛都仿佛要眯了起来,“既然两位姑娘也同意了,那么我等下会亲笔写一封书信将事情缘由写清,然后再由斐兄交于院长大人,两位姑娘就勿需担心了。”顿了顿,“明夜几位便一同出发吧。”
宝闲沉吟片刻,道:“你是想明天夜里行动?”
苍术点点头,“不知宝闲姑娘是否有何不满之处?”
“不,我没什么不满意的。”宝闲缓缓的摇了摇头,“但是,我想改成今晚。”
苍术漆黑的双眸如同有有流星般掠过,越来越亮。
“夜长梦多,我不想在这上面拖延。”
“我倒不这么觉得,”斐轻扇眯起眼睛,收起的扇子一边敲打着自己的手,一边道:“打有准备之战才是正确的,我们还是好好商议一下。”
宝闲扬起嘴角轻轻的笑了一声,对斐轻扇的说法并没有说赞同还是否定,却只是一味的盯着苍术,仿佛这样便可以盯出一朵花出来。
“姑娘终有些不放心我,”苍术抿着笑意,似天边一抹流云,温润如玉,“也好,那便如姑娘愿。”
舒苏有些好奇的看了看两人,而宝闲满意的点了点头。
能越早越离开当然是越好,她不知道苍术有何意图,但是她嗅到了一丝的不安,说不上是什么,但是拖一天总是会担心一天,而且迟早那些刺客会寻到这儿,或许是今天,也或许是明天,没有人知道下一秒会发现什么,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在这里的时间她耗不起。
※※※
精致的角楼上,月光洒落了一片,高墙之外,本是店肆林立的街道也开始渐入清冷,但是高墙之内,无数的烛火拼命的燃烧着自己的生命,照亮了这小小的一方天地。
一墙之隔,墙内的喧闹,墙外的寂静,便如同两个世界。
“焕少爷,欢迎下次再来。”
“宇老爷,欢迎下次再来。”
“榆夫人,欢迎下次再来。”
“孟大人,欢迎下次再来。”
“....”
一排神态恭敬的小厮,礼貌而整齐的站立在大门口,让客人感受到尊重和热情的时候,既不显的谄媚也不显的失礼,这便是半城烟。
半城烟的落幕的时刻,总是热闹非凡,人群涌动,嘈杂声四起,来往的人流,在这一刻似乎都沸腾开来。
“斐少爷,欢迎下次再来。”
“忘恩负义生何用,若到殉情死尚轻,人间未许结同襟,三尺桐棺能合併……”
斐二少摇头晃脑的摇着折扇,脸色红润的哼着不成调小曲的从半城烟中走出。
“斐二少,下次再来玩好啊。”门房拎着灯笼,弯着身子笑容可掬的追着叫道。
“好好好,下次记得我可是还要来听,小苍儿的这首西楼错梦的。”斐轻扇背对着他,摆了摆手,然后往马车走去,一边走还一般不断的跟周围路过的人打着招呼,而他身旁两个略有些胖的小侍从却低着头,亦步亦趋的跟随在斐轻扇身后向马车走去,避着光的身影略显得有些不自然。
直到坐上了马车,舒苏这才长呼了一口,然后猛的一把衣服扯开。
“我的天,太热了,快要受不了。”一边说,还一边将裹在身上的衣服一层层的脱下。
宝闲抽了抽嘴角,然后转头瞪向已经目瞪口呆,茫然不知的斐轻扇。
斐二少梗了梗脖子,完全没反应过来。
“还不出去。”宝闲眼中立马眼中凶光四射。
哧溜一声,斐二少瞬间怂了,果断自觉的推开车门,溜都了外面。
“舒苏以后别这样了,毕竟你还是舒家小姐,不是如我这般,不需要在意什么闺誉那些,你是不同的,以后做事万不可如此鲁莽。”
宝闲有些不满的看着舒苏,同时也开始解开衣领的扣子,将衣服一层层的脱掉。
“好啦好啦,我知道的,你不需要担心了。”舒苏笑嘻嘻的做了个鬼脸,然后又继续呲牙咧嘴的和衣服做起了斗争,“宝闲,这主意还真是不错,估计那些刺客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我们了,也亏得他们能找两个和我们身高差不多的胖子。”
宝闲笑眯眯的点了下头,道:“这主意的确不错,如果不出意外,完全可以让我们悄无声息的到达书院。”
“还有啊,你竟然有这么厉害的手艺,真的看不出来哎。”舒苏终于将怀里的东西也全拿了出来,这才彻底的轻松了下来。
造型朴素的条案上,狮形座灯闪着若明若暗的光芒,灯光照耀下两人此刻的外貌竟已是另一番容貌。
实际上分开来看舒苏的五官改变并不是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经过宝闲的涂抹化妆后,再组合起来看却又仿佛换了一个人,但是这和舒苏的气质却并不会冲突,只是异样的和谐,不过即便是认识舒苏的人只要不细瞧,估计也会认不出的。
“只这几下,我仿佛都认不出自己来了,真的太神奇了。”
“是的,真没想到姑娘竟有如此手艺,也着实让我大开眼界啊。”
想来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斐轻扇轻快的声音也从外面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