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书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那儿是你动动嘴皮子就能那么容易进的吗?”
釉色的古铜香炉里,几缕青烟袅袅升起,显得宁静而舒适,可是此刻舒苏的一声咆哮却将一切打乱。
“难道还有比书院更好的地方吗?”苍术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有些抓狂的舒苏,语声轻缓,“舒姑娘,你应该明白,如今想要找个万全之策,即能保证你的安全,又能让你继续逃婚的,那么除了书院,我想不出更适合的地方了。”
闻此,舒苏终是冷静了下来,宝闲也不由的心下暗暗点头。
目前舒苏的处境并不容易乐观,如果想要真的获得十足的安全,去书院的确是佳的选择。
“可是,”舒苏疑惑的望向苍术,“我们暂且不说书院是否难进,问题是书院每半年的招生期已过了,现在就算我们想进去也没有办法,再怎么说都是百搭。”
苍术并没有回答她,只是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掏出一物,郑重的摆放在桌面上,抬头迎向她们两人不可置信的模样,浅浅一笑,犹如朗朗皎月,破云而出。
这是一块呈方形的玉牌,玉身通体晶莹而透澈,整块玉牌凝如白脂,莹透纯净,洁白无瑕,在阳光照射下里面更是隐有白雾缭绕。
玉牌以上以浮云题额,刀工精准且有力,简洁得当,栩栩如生,而下方却光素无纹,仅有一个意态跌宕,苍劲峻逸,便似龙跳天门,虎卧凰阁的‘夫’字,张牙舞爪的横卧其上。
舒苏有些震惊的脱口而出,“夫子谕!这竟然是夫子谕!”然后转而诧异的盯着他,“你竟然有夫子谕!”
两个竟然足见舒苏此刻受到的震动有多大,宝闲收回有些讶异的眼神,也带着疑惑,皱眉望向苍术。
“夫子谕自来便是奖励给可登顶北山北之人的。”苍术一直的波澜不惊神情里,此刻竟隐隐显出些许的得意,“而我,便是五年前的第一名。”
“难怪你的武功如此高深莫测。”舒苏有些钦佩的望向苍术。
“听说得夫子谕者,便可要求书院帮助他做一件不违背道义,不违背常理的事情。”宝闲扬起嘴角,“看来舒苏这下你是不用当心了。”说到这,她却转头盯着苍术的眼睛,确认般加重了语气,问道:“只是,如此宝贵的东西,苍术你真的愿意就这么给我们?”
“再珍贵的东西那又如何,”苍术灿然一笑,眸底清亮,如清泉流淌,“只有用在适合的地方,方能体现它的价值,不是吗?”复而又摇了摇头,“更何况,对舒姑娘而言,此刻它是可保其安全的夫子谕,对我而言,却只是一块普通的玉牌,仅此而已。”
“哈哈,那就谢谢苍术啦。”见宝闲还想开口发问,舒苏赶忙眉开眼笑的把玉牌拿到手里,抢着道。
虽然这个人说的话总是这般不痛不痒,不尽不实,但是见舒苏满心欢喜的将玉牌捧在手心看了又看,宝闲终还是压下心里深深的疑惑,意味深长的看向他,“听弦公子,真是看的开。”
不过这句话里有多少褒义,又有多少贬义,便只有苍术自己去体会了。
苍术却只当未闻,仅仅是含着温柔的笑意,端起手中的茶杯对着宝闲微微一举。
“那么,明日我便会安排人来接两位姑娘离开,不知这样安排可以吗?”
“公子既然连如此珍贵的夫子谕都拿出来了,那么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了,一切旦凭公子做主了。”
※※※
苍术离去已有一小会了,舒苏犹自抱着夫子谕傻笑不已,而宝闲却半撑着脑袋,端坐在一旁发起呆来。
天下间但凡知道书院的,没有人会愚蠢的去问,书院,叫什么?
只因书院无名,对整个天下而言,它就叫书院,当然,也只有它才当的起这书院二字。
大夏纷乱的数百年间,有多少的人或物都被掩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连供人缅怀或追忆的的传说都不曾留下一份,但是书院却偏偏在那般动荡的年代,傲然屹立于阴山山脉之顶,以一种超然世外睥睨的姿态俯视着整个大夏,静观天下风云变幻,却从不曾轻易踏足红尘俗世之中。
前前后后,书院经百年风雨,却世代昌荣,传承更是百年间未曾中断,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没有人能数得清,到底有多少天之骄子起于此,又有多少达官显贵,武林豪杰拜此山,这就是书院,育人无数却似乎已超脱大夏规矩之外的庞然大物,这是一个神秘却也让人心升敬畏的地方。
不过对其他的人而言,书院是一个近乎神明的存在,但是实际上书院到底是什么地方,或许没有人比宝闲更明白,只因她清楚的知道,书院在世间扮演的到底是何种的角色。
书院自然是有其教书育人的出色之处,否则也不会百年不倒,被整个天下的读书人敬若神明,但是如果只是作为简单的书院存在,它还不足以达到这个高度。
能成就它如今的地方,最重要的是,它是数百年来,世人能通向北山北,唯一的纽带。
北山北作为江湖唯一秘密圣地,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知道的存在。
传说它的山门飘渺无影,无迹可寻,门下弟子武功百样,剑术更是卓然超群,其在武林地位亦是超然,当然更重要的是,北山北不仅蕴藏了无数让世人眼红的的奇珍异宝,更有绝世的武功秘籍。
这便是北山北最大的财富。
有人曾试图寻找北山北驻地,却从此杳无音信,有人也曾想举火焚山,却不知从何下手,只因没有人知道北山北到底在哪儿。
可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对北山北怀有觊觎之心的人太多,尽管人们至今无法找出北山北具体所在,但是却并不代表北山北永远都可以保持如此超然之态。
因此,百年前北山北的某一代传人终于不堪其扰,向世人做出了妥协。
在与书院交涉后,北山北开放了藏地权,但是所谓的开放是有条件的,北山北只是将藏地改为每五年一开,但是但凡有资格入内者必是通过书院考核的前三名。当然这三位不仅可在北山北藏地理任意选择秘籍或者宝物一样,更是可以获得这块夫子谕。
北山北通过书院,稳定人心,向世人展现了它的冰山一角,但同时,书院也借由北山北作为后盾,奠定了如今的地位。
北山北建派至今已五百年,每一代都只有一位传人,虽门下弟子人数稀少,但是每一代的传人都必是极为出色之人,武功更是登峰造极。尽管入世的北山北弟子并不多见,但是一旦入世,或是有心,或是无意,他们都必然会在江湖掀起一番滔天巨浪,而宝闲,便是这一代北山北唯一的传人。
所以她更清楚在数千万人无声的厮杀之下,想要取得头筹,拿到夫子谕是多么难得的事。
可是,苍术他做到了。
看见过夫子谕的人,绝对不会去怀疑这块玉牌的真假,因为没有人敢做这样的事,当然宝闲便更不会怀疑了。
但是,也由此可见,苍术是多么出色的一个人,而这块夫子谕又是多么的珍贵。
如今他却毫不犹豫的拿出来帮助两个与他毫无关系的人,可想而知,这样的决定是多么的不可思议,也是让宝闲深深疑惑的地方。
不过,宝闲转头看向正立于窗前的舒苏,此刻她正惬意的眯着那双杏仁般的眼睛,拿着‘夫子谕’对着阳光照了又照,嘴里哼着欢乐的歌谣,似一只节奏轻快的莺歌,展开柔软的双翅,掠过枝头,飞过高山,拂过流云,眼角眉梢都溢着浓浓的笑意。
只要她能一直这般开心,那么一切便都值了。
逃避不一定就躲的过,不安不一定代表隐患,诡计不一定能成功,迎上不一定代表失败。
只有现在握在手心里的才是最真实的,或许无法预料结果会如何,但是现在,只要能有一个让舒苏开心的理由,能让舒苏安全的度过这个阶段。
即便是有惊涛骇浪,阴谋诡计,作为北山北这代唯一的传人,又岂会惧怕。
就算是要踏浪劈山,撕天裂地,那又如何?
她,接了。
※※※
“我本北山北,缘涧采山麻。九茎日反照,三叶长生花。可用蠲忧疾,聊持驻景斜。景斜不可驻,年来果如驱。安得昆仑在,偃寨三珠树。三珠始结蠲,绛叶凌珠台。玉壶白凤肺,金鼎青龙胎。韩众疾王子,何世无仙才。安期傥欲顾,相见在蓬莱。”
----《采药大布山诗》吴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