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一大清早苍术就送衣服来?你是不是夜里出去淋雨了?伤口都还没有好,你怎能这般乱来?明明知道你受伤了,他怎么也不拦你一下。”舒苏皱紧好看的眉头,喋喋不休的对着正拿着发带束发的宝闲念叨上。
宝闲抽了抽手,将发带稳稳系紧后,这才转身无奈的对着她一摊手,却是取过摆放在桌上的干净衣服,转身入屏风后换上。
“我说你给点反应啦,你怎么自己都不照顾好自己了,真是让人不放心,快让我看看伤口,让我看看。”屏风外的舒苏犹自不放心的探头,想进去瞧个究竟,却被宝闲伸脚拦在一旁。
“没事的,你放心好了,我昨夜回来时便已处理好了的。”
宝闲换好衣服出来时,正看见舒苏不安的往屏风里张望的模样,这是除师傅以为,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有人在关心她,不因外物,出自真心的,胸口便不由升出一股浓浓的暖意。
“你不给我看看,我总是有些不放心的。”舒苏嘟囔的坐回椅子上,却仍有些不甘的继续仰着脖子,望着宝闲的胳膊迭声追问道:“你真的不让我看看?真的确定没问题了?”
“相信我,我很爱惜自己生命的。”宝闲轻柔的摸了摸舒苏的脑袋,那神态就像安抚小孩子一般。
“好吧好吧,你爱惜就最好了,别摸我脑袋了。”
见舒苏不满的嘟起嘴,摇晃着脑袋,在她手下躲来躲去,宝闲嘴角的笑意便无法克制的溢出。
看宝闲神态这般淡定,舒苏也终于放下心,随后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颇为幼稚,便也跟着笑出了声。
“有人来咯,看来是个君子了。”
舒苏神色一转,轻哼了声,然后对着宝闲眨了下眼,却依旧笑意不止。
宝闲看着舒苏走向房门的举动,也不由了然的一笑。
清晨的阳光并不算刺眼,或许是因为昨夜那一场暴雨的冲刷,洗涤了万物的尘埃,此刻空气里都透着一股清新和朝气。
当苍术拎着食盒踏入房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宝闲和舒苏两人神秘兮兮,犹自偷笑不停的场景。
“刚在外面便听到两位姑娘的笑声,”他不解的扬了扬眉,然后缓缓走进,此刻素白的长衫却是更显得他肤白唇红,“两位姑娘笑什么,不知可否说给我听下了?”
闻言,站在门口的舒苏,不禁有些诧异的将眼神投向舒苏,很是纳闷为何一夜的功夫,本是疏离而客气的人却变了不少。
宝闲挑了挑眉头,丢给舒苏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后,方开口道:“姑娘家的事,就算说给你听,你也不会懂的,问了也是白问。”
苍术唇边的那抹笑意,没有因为宝闲这般生硬的拒绝而消失掉,似乎他本就没有期望能够知道些什么,只是有条不紊的将食盒中,一碟碟盛着精致糕点的瓷盘取出,然后一一摆好。
“这是九香楼里的特色糕点,两位姑娘不如先尝尝再说。”
可惜,有人并不领情。
对于昨夜苍术明明看见宝闲半夜淋雨,却未加阻拦而心生不满的舒苏,此刻看他这幅模样便更是气不打一处出了。
她挑眉抱臂立于门边,看着已经坐在桌前端起茶杯,边吃着糕点,边自斟自饮的人,冷冷的开口道:“不如先说说你来这干什么的,说完了便请自行离去?”
拿着茶杯的手不由一顿,一抹了然的苦笑不禁浮显,“舒姑娘,这,对不起了。”
舒苏冷哼一声坐回椅子上。
气氛微微有些尴尬,宝闲看着以主人姿态对待苍术的舒苏,也不觉有些哭笑不得,毕竟她们才是借宿在苍术屋内的客人,此刻舒苏这般姿态却显得有些反客为主的意味,只是她心里也明白舒苏是因为她的关系才会如此。
因此她有些解围似的开口道:“听弦公子放心,舒苏并无恶意,不过我们今日便会离去的。”
“叫我苍术吧。”雪白的衣袖拂过铺着绣花的藏青桌面,如流云浮空,“宝闲姑娘别误会,我今日来并无此思,反而是想劝两位姑娘先暂且在我这儿住上几日,然后再做打算。”
虽然他依旧带着笑意,但是宝闲还是能感觉到那语气中的严肃,因此便有些担心的看向舒苏。
或许是感受到宝闲担忧的眼神,拿着糕点往嘴里塞的舒苏,不由闪了闪神,心里却是冒出一堆的冒号。
“怎么了?”
“两位姑娘有所不知,我清晨刚得到消息,两位住的客栈昨日夜里很是热闹了一番,不过还好的是,并没有闹出什么人命。所以我今日一早便过去,帮两位姑娘将包裹等收拾了取来,等下便给两位送来。”看着舒苏瞬间苍白的脸,他顿了下继续道:“我想舒姑娘在渝州的消息应该是已经瞒不住了,外面已是危险重重了,虽然我并不能保证姑娘万无一失,但是在我这儿好歹还是比外面安全些的。”
“怎会这么快?”拿着糕点的手愣在了半空。
“黑市里也出现了悬赏姑娘的追杀令,”苍术叹了一口气,道:“不过还好迫于麟阆山庄和启俊明门的双重压力,许多人也并不敢太过放肆,这也是目前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了,只可惜的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因此而放弃的。”
“追杀令?”听到着舒苏不由瞪圆了眼,猛的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原本清亮的声音也不由低沉了几分。
宝闲不禁有着不安的开口叫道:“舒苏。”
偏头正好瞧见宝闲有些忧虑的目光,沉默半响后,舒苏自己竟有些戏谑的笑出了声,“呵,没事的,那我现在可不就是个肉馍馍了么?走到哪儿都有狗想跟着啃上几口。”说完,竟还屈膝学狗摇起尾巴来。
苍术未料她竟是这般反应,不由一怔,眼中霎时变幻莫测,“没想到舒姑娘居然有如此豁达之心,让我真是佩服,佩服。”
“不然了?”舒苏满不在乎的抬了抬眼皮,抹去嘴边的碎渣,有些自嘲般的道:“事实已经是这样的,总得面对不是吗?难道你还指望着看我哭天抢地,找个洞躲起来?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啦。”一边说着,还一边神态不屑的摆了摆手。
宝闲将最后一块糕点就这茶水咽下去,笑着摇了摇头,“舒七可不是这样的人。”
“舒七?”
“说了不要叫我舒七!要叫我舒大姑娘,或者舒大小姐。”
“不不不,我觉得舒七才能更好的体现出你的身份。”
“……”
宝闲的这一番插科打诨,恰到好处的将还略有些沉闷的气氛活跃了起来,似乎刚才因为追杀令而压在心头的阴影,也随着雨过天晴,而烟消云散了。
“在没有想到万全之策的时候,我想听弦公子让我们留下其实是个不错的建议。”本还和舒苏斗着嘴宝闲,下一刻却话题忽转。
“的确,两位姑娘可以先在我这住下,商量好下一步以后,再走也不迟。”眼见舒苏犹豫不定,苍术却依旧不急不缓的道:“另外,大概再过几日语锦也会知道舒姑娘的下落,待他来了再做考量也是不迟的。”
随着语锦两字的出现,舒苏脸上最后一丝挣扎也彻底的消失了,“你不许告诉他我在这儿,还有我们就在你这儿待一天,明天我们就走。”
苍术还未开口,却是宝闲皱眉问道:“可是我们能走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舒苏困惑的仰头想了想,“不过如果真的很危险的话,宝闲,那我昨天说想赖着你的话便当笑话吧,一笑而过好了,你还是不要陪着我的为好,我想我自己一个人反而更安全些,”在宝闲越发不愉的眼神下,终有些惴惴不安的将脑袋低下,“免得连累了你,害你受伤。”
“舒苏,看着我,”压下喷涌至胸口的怒气,宝闲正色的盯着眼前这个眼神游离不定的人,狠狠的道:“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在危险时丢人朋友,一个人离去的人吗?”
“我......只是担心你会被我连累,”似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声音越发的低不可闻,“我错了,你就当没听见吧。”
“两位姑娘,既然如此,眼下最重要的便是,你们两位想去往何处。”
“看苍术你这般胸有成竹的模样,不如直接告诉我们你的意见便好,也别绕这许多的弯子了。”见他这般沉着而冷静的开口,明显已是暗中有了较量,宝闲心下虽一片澄亮,却也不由的一阵气闷。
“咦,你有什么好建议,快说来听听。”舒苏见此,探头将他打量一番,然后煞有其事的点点头,“看你这幅模样,定是个好主意,快说来听听。”
“我的建议便是,书院。”
“书院?”
宝闲和舒苏相互对视,都看出对方眼中的诧异。
见此,苍术却是放下茶杯,神态从容的微微一笑,重复道:“不错,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