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岩站在路旁看着洋子的车远去才离开。
冯震宇走了一个月了,薇薇瘦了五六斤,而正在苗条的身材反倒让她变得更有女人的味道。其实在这一个月里,薇薇并不平静,她甚至在心里无数次地反思过自己的这个巨大错误,她现在仍然觉得,李海冰的出轨不是她出轨的理由,她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女儿,她是一个什么样的母亲啊。
多少次,她都决定要忘记那个男人,不,应该说是那个男生,因为他还没有结婚。
可当她闭上眼睛,他又走过来对着她淳相朴地笑着,老实地过头,她会睁开眼睛确认一下。一次,当李海冰进家门叫她薇薇的时候,她居然很温柔地“唉”了一声,连李海冰都觉得讶异,嘀咕道,“她今天怎么变了个人。”可当薇薇意识过来,马上变得冷冰冰的时候,李海冰才知道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已经有裂痕的夫妻实在很难复原。
王副局长打电话给她安排出差。
她看了看地点,南京,
她心里动了一下,
离他工作的地点只有不到一百公里。
两天的培训课程上完了,刚好到了周末,镇江,那个离她是这么近的地方,他就在那里,她踌躇了半天,一下课就收拾好行李赶往长途汽车站,还有最后一班车,她已经排到队伍里了,离窗口越近,她就越犹豫,就在轮到她买票的时候,她又撤回了,她离开售票窗口,后面的十几个人一人向前挪了一步。她孤伶伶地走出售票大厅,站在墙根捂着鼻子偷偷哭了一会儿。
结束了,他们已经结束了。
她也不算损失什么,她这是玩火,这样结束才是最正确的。
珊珊,对不起,妈妈太不堪了,对不起你了。
开始新的生活吧,开始一个没有爱情的生活吧,现在的她,不配拥有爱情。她要顾及孩子,她要完整的家庭,她要不断裂的婚姻。
忘掉,忘掉这一切,忘掉他的好,她在心里提醒着自己,可内心却像是撕裂般地痛。
穿过长途汽车站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坐上一辆出租车,到了酒店的房间,打电话订了机票,准备回家。
轻松了,没有对爱人的牵挂,让她放松下自己的身心。说实话,自和冯震宇开始以来,她没有过轻松,她几乎每天都在面临着一分为二的徘徊和忧虑,而现在,她决定放下,不是吗,他不是也放下了吗?
回到家没几个小时的冯薇薇立刻让家里焕然一新起来,可当李海冰直挺挺地站立在她面前的时候,心中又涌出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她想压下去,可是很难。
她顿时有点无助,她不知道她该怎样接受现在的李海冰,一个她曾视为生命一部分的男人。
“这么干净!”李海冰笑着夸她。
“家都成啥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遭贼了呢。”
“你厉害,还是你在家好啊。”
对于他的夸奖,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现在也完全不会回到以前,一年前的她,会用自己的手搂住李海冰然后自夸式地说一句,“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可现在她不会,这种距离感让她不可能去那样做。
“什么饭?”他用手抚摸着她的后背,
“稀饭,炒了两个菜。”
珊珊在房间里看完书走出来时,看见爸爸妈妈的甜密的样子,笑嘻嘻地说,“还是妈妈不出差好。”
冯薇薇也笑了一下,她有点恨自己的爱情洁癖。
洗碗的时候,她慢条斯理的,所有的思想都集中在自己该不该这样的思索之中。
她在反思自己,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是不是有点过犹不及了。不是吗?多少女人都原谅了丈夫的不忠,最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多少女人都会豁达地说,“我原谅了他,生活还得继续”“以后改了就行了”。多少旁观都会说,“男人嘛,风流点,也不稀奇”“凑合过着吧,离了婚更难”。可她冯薇薇为什么要做这种认死理的女人,何况,李海冰已经改正了,他已经向她发过折誓,他和那个女人已经一刀两断了,她为什么就得理不饶人呢。
带着这样的纠结,她说不清道不明地接受了李海冰。可就在李海冰都已经快要睡着的时候,她想起那件事,又忍不住用手掌推了一下李海冰,“怎么了,”李海冰说话都有点模糊了,“没什么,无意识地碰了一下”。
李海冰酣然睡去。她经过一阵失眠才睡着了。
周一的上午,冯薇薇又是第一个到单位,提前了有四十分钟,没办法,早到成了她的习惯。冯薇薇忘却了生活上的那些不快,她在工作中寻找乐趣。毕竟,她负责的业务在全市都是领先的,有些地方的婚登机构还专门来她们这儿学习呢。
还没上班,门就被推开了。
有个男人看上去有四十七八岁,收拾得整整齐齐,拿着手包。
“现在能办离婚吗?”
“要办离婚?还没上班。”
“需要什么资料。”
“身份证、户口本、两张两寸免冠照。”
“没带户口本,能办不。”
“不行。”
“身份证还证明不了我了。”
“不好意思,这是婚登《条例》规定的。”
“我户口本暂时找不见了。
“那等你找见了再来办。”
“可我今天就想离。”
“那你去派出所开个户籍证明。”
“户籍证明咋办?”
“到派出所户籍室去开。”
“要不给开怎么办。”
“别人都能开的。”
男人没话说了,给女的说,好你在这等着,我去开。
女人的泪痕还没擦干净,汤了小卷的头发梳得很整齐,端庄的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皱纹,她的神色显得有点慌张。
“你先坐到等候椅上。”
女人有点心事重重地小声问薇薇,“师傅,这离婚是一会儿就办好了吗?”
“嗯,手续齐全十分钟内。”
“啊!十分钟就办好了?”
“怎么?快还是慢?”
“现在离婚怎么这么方便呢?”
“你们是怎么了,想离还是不想。”
“他想,我不想。”
“为什么。”
“他在外面勾搭了个小的,魂都跑了,现在要跟我离,女儿都上大三了,这以后可怎么办呢?”
这种问题冯薇薇遇见了至少过千遍了。
“那你为什么要来?”
“他那脾气,我敢不来吗?”
“他要跟你离婚,你还怕他。”
“给他妥协惯了。”
“你可以选择不离。”
“可他非要离。”
“他非要离上法院啊。我们这里办的是协议离婚,不会调解的。”薇薇提醒女人。
“我真不想离。可是又怕他。”
“不想离你可以不来这里。”
“可他会大发雷霆。”
“他都不想跟你过了,你怕他什么。”
“也不知道他将来会不会回心转意。”
冯薇薇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没有同情这个女人,她甚至有一种愤怒。这个时候,还心存幻想。
这个女人太软弱了一些。可这又是自己见过的第一千多个同样的女人中的一个。
她想说,“别便宜了他。”可是她又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而且,她也知道,离婚的事,她不便多说,否则她就别想办公了。
那个女人坐了一会儿,随着来办离婚的人增多,她不得不走出离婚登记室,似乎想让自己隐蔽一些。
薇薇忙碌起来,就没有再关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