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上午，冯薇薇又是第一个到单位，提前到了四十分钟，没办法，早到成了她的习惯。她忘却了生活上的那些不快和挫折，她在工作中寻找乐趣。毕竟，她负责的业务在全市都是领先的，有些地方的婚登机构还专门来她们这儿学习呢中，虽然只是一个科级干部，她很享受这种工作的成就感。
还没上班，门就被推开了。
有个男人看上去有四十七八岁，衣着不凡，拿着手包。
“现在能办离婚吗？”
“要办离婚？还没上班。”
“需要什么资料。”
“身份证、户口本、两张两寸免冠照。”
“没带户口本，能办不。”
“不行。”
“身份证还证明不了我了。”
“不好意思，这是婚登《条例》规定的。”
“我户口本暂时找不见了。”
“那等你找见了再来办。”
“可我今天就想离。”
“那你去派出所开个户籍证明。”
“户籍证明咋办？”
“到派出所户籍室去开。”
“要不给开怎么办。”
“别人都能开的。”
男人没话说了，对同行的女人说，“你在这等着，我去开。”
女人的泪痕还没擦干净，汤了小卷的头发梳得很整齐，衣着以深蓝色为主，端庄的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皱纹，她的神色显得有点慌张。
“你先坐到等候椅上。”
女人有点心事重重地小声问薇薇，“师傅，这离婚是一会儿就办好了吗？”
“嗯，手续齐全十分钟内。”
“啊！十分钟就办好了？”
“怎么？快还是慢？”
“现在离婚怎么这么快呢？”
“你们是怎么了，想离还是不想。”
“他想，我不想。”
“为什么。”
“他在外面勾搭了个小的，魂都跑了，快两年了，现在突然要跟我离，女儿都上大三了，这以后可怎么办呢？”
这种问题冯薇薇遇见了至少过千遍了。
“那你为什么要来？”
“他那脾气，我敢不来吗？”
“他要跟你离婚，你还怕他。”
“给他妥协惯了。”
“你可以选择不离。”
“可他非要离。”
“他非要离上法院啊。我们这里办的是协议离婚，不会调解的。”薇薇提醒女人。
“我真不想离。可是又怕他。”
“不想离你可以不来这里。”
“可他会大发雷霆。他发起脾气来很吓人的”
“他都不想跟你过了，你怕他什么。”薇薇无奈地笑了一下。
“也不知道他将来会不会回心转意。”
冯薇薇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没有同情这个女人，她甚至有一种愤怒。这个时候，还心存幻想。
这个女人太软弱了一些。可这又是自己见过的第一千多个同样的女人中的一个。
她想说，“别便宜了他。”可是她又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而且，她也知道，离婚的事，她不便多说，否则她就别想办公了。
那个女人坐了一会儿，随着来办离婚的人增多，她不得不走出离婚登记室，似乎想让自己隐蔽一些。
薇薇忙碌起来，就没有再关注他。
就到快下班的时候，那个男的来了，他径直走到薇薇面前，“好了，你们要的这证明开来了。”
“你稍等一下，钱老师那儿排了两个人。”薇薇说着，带了进了离婚登记室。
“我先来的，这你也知道。”
“他们正在办，你们得先去填表。”
“薇薇发给他两张表。”
男的在大厅里拨了电话，“你现在哪里？什么，快到婚登处来，一会儿下班了。”
过了一会儿，那女的来了，“我不想离了。”
“王素英，我警告你，少给我耍无赖。”
“我真不想离了。”
“快来填表。”说着，拉起女人走了过来，女人极不情愿地在男人的逼迫下填了表。
到打证的时候，婚登处的老大姐钱姐接待了他们。
“你们都考虑好了？”
男的说，“好了。”
“你呢？”看女人没回答，钱老师越过花镜框看着那个女人。
“我，我还没考虑好。”
“是这，你们等考虑好了再来。”钱姐凭经验退了他们的资料。
“不是不是，她怎么能没考虑好呢。”男人马上向钱姐作解释，同时转向他的妻子，“你考虑好了没，男人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似地问女人。”
“我还想再过。”
“放屁，王素英，你考虑好，趁我现在还给你机会，你别给脸不要脸，快说。”
“考虑好了。”女人的嘴里挤出来这几个字
钱姐把离婚证打出来了，那个男的看了离婚证又向钱姐确认了一下，“这就行了是吧？”
“嗯”钱姐的声音很低。
“那我们现在就没什么关系了。”
“嗯。”
“好，谢谢。”
“给，把你的拿好。”
那个男的把属于那个女人的离婚证塞到她手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薇薇职业地看了一下那个男人的背影，也没再说什么，虽然她平时办理结婚登记，但她得统筹处理全盘的事务，这种事无疑成了他的职业的一部分。
薇薇的生活恢复正常了。她日复一日地工作着，几乎腾空了自己的思绪，可才一周时间，登记室来了几个人来找钱姐吵架，结婚离婚是两隔壁，薇薇自然要过来平息事态。
“怎么了？”
“他们要查一个当事人的离婚协议。”钱姐说
“不好意思，我们只受公检法和审计部门的查询。”
“可他是我妹，那个上了年纪的女人问道。”
“不行，这是婚登条例规定的。”
“可我们必须要上了年纪的女人旁边的小伙吵了开来。”
“对不起，有规定，不能给你查。这个是婚登条例的规定，你可以看一下。”
“我们不看，我们作为他的亲人，不能查吗？”
“确实不能查。”
“可难道我妹就这样白白死了。”上了年纪的女人带着哭腔问薇薇。
这个上了看纪的女人说话柔和，薇薇也更耐心了解，“我想问，这跟离婚协议有什么关系。”
“就是因为他老公跟她离了婚，她才想不开的。”
“什么时候登记离婚的？”
“上个礼拜。”
“上个礼拜？
“叫什么名字？”
“王素英。”
“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是这个人，这是我三姨的照片。”
薇薇一看，心头震了一下，这不是上周来的那个女人吗？
“她怎么？”
“她喝了药了，才办完事。”
“这，冯薇薇惊得说不出话。”
“怎么可能，怎么就，”她心里一直在提问。
“她怎么这么想不开啊？”薇薇感叹地问王素英的大姐。
唉，她性格太内向了，跟了那个男人，从来都是贤妻良母，连嘴都不敢顶，可是谁知他那老公勾搭了一个小十几岁的女人后，就嫌我妹没多少文化，整天不归家。我妹人爱面子，心想都马上五十岁的人了，又怕女儿以后不好找对象，一直都不想离。可人家早在外面过了。这不，她就想不开。”
“她是干什么工作的。”
“她在书店上班。”
“唉，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唉，现在就剩我老父亲和老娘了，老娘都气得病倒了，现在还在床上躺着。我来就是想看我妹跟他的离婚协议上怎么写的，也好给老娘争点赡养费。”
“他有家暴行为吗？”
“唉，有过几次，后来收敛了，可他一直都是厉声厉气的，我妹惹不过他。”
“你如果想查到离婚协议，要么是通过她前夫，要么是去法院起诉她前夫。”
“可怎么起诉啊。”
“可以代你父母起诉要求继承你妹的遗产。”
“可人家说什么都没有只有我妹现在住的房子，房子还是我妹要留给她女儿。”
薇薇凭直觉判断绝对不可能那么简单，看那个男人的穿着打扮不像是没钱的人，“那这就看你信或不信，我们没法帮你做判断，另外，你可以咨询律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