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拼命踩住刹车,晃得八舅和四眼儿重重地撞在汽车的前排座椅上。随着一阵阵刺耳的轮毂与刹车片的摩擦声响,胖子用尽平生力气猛打方向盘,两三把竟把车子倒了出来,迅速逃离了抢夺现场。
八舅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恨恨地骂道:“冷栋真奶奶的绝啊,不仅敢拿着孩子当盾牌,还敢让警察也掺和进来!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两手’呢?我给人下了一辈子的套儿,今天居然上了冷栋的套儿!”
胖子心有不甘地接过话茬,“爹!难道这次我们就认栽了?”
八舅咬一咬牙,“认栽?你什么时候见你老子认过栽?这档子事还没有完。”说着,八舅一把夺过攥在四眼儿手里的那张仿造的地契,瞪着已经气出血丝的眼珠子细细地揣摩起来。看着看着,八舅的脸上竟慢慢浮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冷梁一把抢过冷兵,把弟弟抱在怀里,就这样紧紧地抱着,直至回到家中,再没有松开。冷兵回来了!冷梁把冷兵找回来了!冷梁从黑社会手里把冷兵救回来了!老冷家不知哪辈子烧了高香,家门里出了冷梁这个‘英雄’!整个村子,乃至整个镇子都在为冷梁这个“冷门英雄”而欢欣自豪。
家里的宝贝回来了,大姑冷玉芬赶紧跑去厨房给自己的宝贝侄子去下早就包好了的饺子吃;二姑冷玉芹拉住自己的宝贝侄子,从头到脚摸了一遍又一遍,生怕再丢了似的怎么也不肯撒手;三姑冷玉秀喜极而泣地躲在一边不停地哭,谁劝都劝不住,自己怎么也止不住。
在相对安静的南院,母亲那错一颗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了下来,她轻轻地打开冷兵带回来的那个精致的茶叶桶儿,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抽出那张五十亩林木的地契,这份维系着全家人生活希望和寄托的地契再次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家里。
看着八舅脸上怪异的笑容,四眼儿战战兢兢地问:“八舅,您这又是看出什么名堂了?”
“依我看,这张假地契不是废纸,它还有用!”八舅阴冷地笑道。
“什么?这明明是份假地契,还能有什么用?”四眼儿和胖子不解地睁大了眼睛异口同声地问。
八舅平复了下情绪,又回到原来的深沉神秘状态,“你们之所以疏忽了这张假地契的作用,是因为你们的心一直都纠结在这份地契的“真”与“假”上,而忽略了地契上面冷栋立的字据。”
“有字据顶个屁用?地契不还是个假的吗?”胖子涨红着脸,脖子上的犟筋绷得老高。
“你就是个猪脑子!我不是告诉你不要管地契的真假吗?你就把这张假地契当作“一张白纸”来看……”八舅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这份假地契如果是张‘白纸’,上面有冷栋亲笔立的‘黑字’,这白纸黑字的自然具有法律效力。更何况这张‘字据’上还印制着五十亩林木的完整的产权性质信息,足见‘出让方’对我们的‘诚意’!”四眼儿恍然大悟地对着八舅竖起了拇指。
父亲接过母亲递过来的地契,见跟地契卷在一起的还有一张绿格信纸,那是冷栋跟家里断绝一切关系的摁着鲜红手印的字据。这个时候,父亲和母亲都明白了这几天冷栋为保全家里这五十亩林木所做的努力。
母亲欣慰中略带惆怅地对父亲说道:“他爹,我们家冷栋为了咱这个家也够拼的了。还好,没有给家里带来什么麻烦。”
父亲冷藏并没有母亲那样的乐观,“孩子他娘,冷栋的脑子和胆子是比家里其他孩子的快些、大些,但他立的这个跟我断绝父子关系的字据,倒让我觉得这档子事儿还远没有了结……”
看着端着热气腾腾的水饺走过来的大姑冷玉芬,被兴奋和疲惫包裹着的冷兵疑惑地问:“大姑,我奶奶在你家都住好几天了,今天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呀?”
沉浸在劫后重生庆幸之中的一家人被冷兵这么一问,才都一下子关注起奶奶来,不约而同地把目光全集中到冷玉芬身上。
“是呀!今天上午,你大姑父用三轮车带着你奶奶来的比我早呀。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冷玉芬一脸的迷惑与无奈。
听大家在找奶奶,冷梁赶忙从门外走进来插话解释道:“今天上午,我大姑父是把我奶奶送来了。当时我担心奶奶知道兵兵失踪的消息后接受不了,就让我姑父哄着奶奶先找个地方等消息。但我姑父带着奶奶去了哪里,我还真说不上来。”
冷梁一席话让冷玉芬一下子着起急来,“今天咱家的亲戚们都过来帮着找兵兵,你姑父带着你奶奶也没地儿去呀!戚长计本来就是个大晕头,这深更半夜的,他不会是把你奶奶弄丢了吧!?”等不得大家商量合计一下,脾气火爆的冷玉芬就可着嗓门对着院子里大声喊起来,“冷云,冷霞,你们快招呼咱家的亲戚们,大伙先别回各自的家了,现在就分头去找你们的奶奶!……”
华北大地上凤凰小镇的夜晚,刚刚安静了一会便再次喧噪起来。对于劳顿了一天的冷家人来说,今晚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