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眼儿对着八舅无奈地点点头,“这份地契冷栋做得非常讲究,纸张和文印色泽的新旧度,跟真的相比并无二致。但冷栋用萝卜刻的假公章有点太完美了,以致完美得露出了破绽。”
“别卖关子了,你快说,这个真假,怎么个辨认?”胖子在旁边不耐烦地催促道。
四眼儿咽了口唾沫,接过八舅手里的地契,指着上面殷红的印章说道:“这个真假的辨认,关键是看公章。冷栋他们村里的公章怎么防伪我不清楚,但镇上和县社的公章我却了如指掌。镇公章上五角星的左下角有残缺,县社公章五角星正上面那个角对着的外沿有个小缺口。你们看,这张地契上的用印圆圆满满,正说明这份地契是假的!”
“刚开始的时候,你不是验证过了吗?怎么这会又变成假的了?”胖子不耐中夹杂着不解。
四眼儿犹豫了一下说道:“这张地契跟刚才验过的那个不是一份。冷栋十有八九是在那个茶叶桶儿上做了手脚。”
“对对!那个茶叶筒儿是个‘两头忙’,两头都能打开,毛病就出在这里!怪不得冷栋不是直接跟我抢那个茶叶桶儿,而是拿茶叶桶儿跟我掰开了腕子。茶叶桶儿正放的时候,从上面取出来的地契为真。茶叶桶儿倒过来,从底部取出来的地契为假。”经四眼儿点拨,胖子一下子变成了事后诸葛亮。
八舅被四眼儿和胖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吵得心烦气躁,怒火中烧,“好小子,竟敢耍我!既然你不仁,也就别怪我不义了。走,我们现在就去追拿冷栋。冷栋不好对付,就对冷栋带的那个用来麻痹我们的孩子下手!”
冷梁站起身,正想从冷栋那里把冷兵接过来,突然冷栋的摩托车一加油门冲了出去。冷梁的心被晃了一下,愤懑中,见刚才停在聚贤楼下的两辆“豪车”尾随着冷栋的摩托车追了过去。不好,要出事!冷梁的大脑一下子反应过来,来不及向林大柱打声招呼,便飞也似的穿过站前大街,跨过街道中间的隔离栅栏,向着斜对面的火车站跑去。
跟店主唠嗑的林大柱扭脸不见了冷梁,心里一紧,抬眼见冷梁已跑到了马路对过,知道肯定发生了情况,回头看一看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馄钝,嘿地一声叹了口气,把一元钱的硬币往桌子上一扔,起身朝着冷梁跑去的方向猛追过去。
冷栋的眼睛不时地扫着后视镜里紧紧尾随着自己穷追不舍的汽车,胯下的摩托车发出一阵急过一阵的沉闷的低吼。越过新建的候车大楼,冷栋一扭车把,拐进了火车站候车楼西侧的胡同。出了胡同口,冷栋停下车子,把由于紧张而惊恐不已的冷兵从摩托车上抱下来,顺手指着新旧两座候车楼之间的狭长夹道对冷兵说:“兵兵,快!从这儿穿过去,那边就是车站广场。咱大哥会去那里接你回家!”
冷兵两眼呆滞地问冷栋:“哥,你去哪里?咱不是一块回家吗?”
冷栋屏住气安慰嘱咐冷兵道:“二哥要离开这里了。兵兵,你手里的茶叶桶儿一定要交给咱娘。记住!只能交给咱娘!不能给任何人!你在家要好好听话,不要让咱娘生气,记得替我照顾好咱娘。
一天的“患难之交”让冷兵对冷栋产生了只有“哥们儿”之间才有的那种义气和不舍,“哥,你去哪里?你走了,家呢?”
冷栋看一看昏暗的远处,回头生硬地笑着对冷兵说:“男人四海为家!兵兵,你一定要记住哥的话,今后遇到任何事情,既不要相信流氓,也不要相信警察。在这个世界上,能信的,只有自己!”
八舅见冷栋钻了胡同,只好让老七带着一辆车留下来守住胡同口,自己带着另一辆车径直向前,去胡同的另一头堵截。费了好大的周折,也没能找到胡同的另一个出口。八舅闭上眼睛让自己肥大的脑袋清醒了一下,指挥着胖子和四眼儿直奔车站广场而来。远远地,见冷兵孤零零地站在售票厅大门前不远的地方,正四处张望着寻找亲人。八舅吐着胸中的恶气对胖子和四眼儿命令道:“控制好汽车不要停,孩子能抢过来就抢,不好下手就直接撞!”听完八舅的吩咐,胖子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一踩油门,汽车直冲着冷兵碾压过去。
冷兵紧紧地抱着茶叶桶儿,站在车站广场上,焦急地等着来接他回家的大哥冷梁,转头见一辆汽车闪着耀眼的大灯朝着自己猛开过来,一下子吓得傻在那里。
眼看着汽车离冷兵越来越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辆依维柯警车突地从斜刺里杀将出来,嘎地一声插在黑色轿车与冷兵的中间。
警车还没有停稳,曹玉香已打开车门从车上跳了下来,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冷兵,禁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曹玉香正想把冷兵抱上警车,突然,黑暗中从冷兵身后伸出一只大手,一把将冷兵抢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