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晌午了,冷栋才带着冷兵出了哈哈寺,哥俩顺着长长的滏阳沿河大道一路东来。
“兵兵,你想吃点啥?哥带你去吃外国饭怎么样?”冷栋故弄玄虚地征询着冷兵的意见。
“外国饭?我们又没出国,怎么吃外国饭那?再说外国饭多贵啊!”冷兵有点摸不着头脑。
说话间,兄弟二人来到县城的唯一一家“麦当劳”快餐厅。冷栋随手从屁股上的裤袋里掏出仅剩下的一张百元大钞,塞到冷兵手里大气地说道:“弟,想吃什么,自己去点。”
冷兵被二哥阔绰的举动惊呆了,他只在电视里看到过像二哥这样有范儿的大老板。与村里同龄的孩子相比,冷兵也算得上是个“少爷”,但在城里点餐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竟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起来。
见弟弟为难的样子,冷栋只好先找了个临窗的座位让冷兵坐下,自己过去要了两份儿童套餐端到弟弟面前慷慨地说道:“兵兵,今天你就敞开了肚皮吃。哥管够!”
冷兵一边慢慢咬着汉堡,一边怯怯地问:“二哥,你怎么不吃呢?”
冷栋撇一撇嘴夸张地说:“这个,二哥早就吃腻了。”
听冷栋这么说,冷兵心生佩服地问:“二哥,这外国饭你都吃腻了,你得多有钱啊?”
“挣钱的人当然有钱了!”冷栋毋庸置疑地回答。
“二哥,你这么有钱,一个月得挣多少啊?”冷兵的心里更加佩服了。
“一个月挣多少钱?这个我还真没有算过。这么说吧,哥挣得钱——没数儿!”听着冷栋潇洒的回答,冷兵对眼前的二哥简直佩服得要五体投地了。
兄弟两个谈兴正浓,冷栋用眼睛的余光从靠街的窗户里看到一辆警车停在了外面。冷栋警觉,包起冷兵还没来得及吃的另一份儿童套餐,拉起冷兵就往外走。刚出餐厅门口,见一个小胖带着两个警察迎面走来,忙把头一低,侧身护住冷兵,向着停摩托车的地方急急奔去。
冷栋少小离家,常年在外,跟林大柱虽然是一个镇子上的人,但多年未见,对方年幼时的相貌早已在各自的印象里模糊,今天撞了个对脸,自是没能相互认出来。
冷栋带着冷兵急急忙忙赶回自己家中,从床底下的箱子里拿出来一个长长的茶叶桶儿交给冷兵。冷兵认得这个漂亮的茶叶桶儿,它是前几年二哥从南方给父亲买回来的。因为茶叶桶儿造型别致,两头都可以打开,有一阵子冷兵很喜欢把这个茶叶桶儿当作“长筒望远镜”来玩。
冷栋抱着冷兵跑下最后几阶楼梯,骑车来到小区北门,见刚才那辆停在“麦当劳”餐厅门口的警车正停在北去的街口,不觉心里一惊,赶忙把摩托车溜到楼角,屏住气稍作观察,确定警车里没人后,猛地一加摩托车油门,带着冷兵从警车旁的夹道里窜了出去。
已经进了村子,马上就到家了,大女婿跟大孙子嘀咕了几句,大女婿竟然把三轮车掉头又开了出来,奶奶满腹不解地大声问道:“你这个‘孝子贤孙’,都到家了,不让我进门,这是要把我拉到哪去呀?”
听到奶奶的责问,大姑父故作镇静地回道:“老太太,你不是想孙子了吗?刚才冷梁告诉我,你孙子这几天一直住在冷云那里,我现在就带你到你大孙女家去找你宝贝孙子。”
为了早点摆脱缠人的奶奶,大姑父紧加油门,一会儿工夫便到了凤落院的冷云家门口。戚长计跳下三轮,跑到门前,连拍带敲地喊了半天,里面就是没有一点动静。他犹豫着去向后面的邻居打听冷云的去向,得到的答复是,冷云一家回娘家了,好像娘家出了点事。
这个时候,大姑父戚长计的脑子才转过弯儿来,对呀,冷兵失踪了,冷云自然要回娘家帮着找弟弟。本以为自己考虑周到,想着冷云的脑子好使,又深得爷爷奶奶信任,定会有办法稳住奶奶。却偏偏疏漏了“冷兵丢了,所有的亲人都在忙着找孩子,冷云怎能闲着在家?”这一基本判断。可是,没有冷云,又怎么对付这个想孙子心切的老太太?戚长计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大姑父戚长计低着头在冷云的家门口转悠了半天,愁得都快哭了,也没能想出安置奶奶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强笑着对奶奶说:“老太太,你大孙女有事出去了,可能要过很长时间才能回来。一直都听说冷云家的庄稼长得好,要么,要么咱去你孙女种的地里参观参观?”
奶奶看着谎话都说不圆的大姑父冷冷地回道:“戚长计呀戚长计,你的名字好寓意呀,长计,长计,从长计议。今天我就再让你从长计议一回,倒要看看你能把我这个老太太折腾到哪儿去。”
奶奶超乎寻常的平静倒让大姑父感觉如芒刺在背,他小心翼翼地拧开放在三轮车上自备的已掉了漆的旧军用水壶,让奶奶喝了口水,然后像偷了东西被人发现了的小偷一样,低头哈腰地用三轮车拉着奶奶向着西北方向的冷云家的承包地里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