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连接东西部两座大城市的尚未竣工的高速公路，虽然路面还没铺好，但摩托车飞驰在辗平的路基上，仍是风驰电掣般的神速。
冷兵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眼睛被迎面涌来的风推得怎么也无法睁开，为了稳住身体的平衡，他极不情愿地紧紧搂着二哥冷栋的腰。
冷栋一边用油门轰得摩托车发动机嗡嗡山响，一边在头盔挡风玻璃后大声闷吼：“兵兵老弟，感觉怎么样？过瘾不？”
冷兵的耳朵贴在冷栋的后背上，听着二哥从身体里传来的问话，嘴巴刚裂开一条缝，回答二哥的话还没到嗓子眼儿，便被湍急飞卷的气流给顶了回去。
摩托车在“无人之境”中飞了好大一会，才慢慢减下速来。冷兵微微睁开双眼，车子已行驶在渐趋繁华的通往县城的柏油马路上。
兄弟二人来到城南的哈哈寺。冷栋停好摩托车，给冷兵买了一串糖葫芦，牵着冷兵的手，漫步向住着哈哈佛的哈哈寺里走去。
从不记得被二哥关爱过的冷兵，对二哥的亲热一时觉得还很不自在，“哥，你带我走的这么急，咱这是干嘛去呀？”
“兵兵，哥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在离开之前，哥让你过一天城里小孩的生活，今天咱们来个冀南县城一日游。”冷栋哄冷兵说道。
冀南县城不大，哈哈寺也不是什么名寺，眼下更不是旅游季节，前来拜佛的香客稀稀疏疏的不多，哈哈寺显得幽静而亲切。
冷栋请了一炷香，带着冷兵来到正殿，向着哈哈佛作了两个揖，便坐在殿门外摆放着的供人磕头用的蒲团上聊起天来。
“哥，我看《西游记》里，唐僧见到佛祖都是特别的尊敬。我们坐在佛祖面前吃糖葫芦，这样行吗？”冷兵眨巴着眼睛问冷栋。
正愁跟弟弟没话可说的冷栋，听弟弟说起《西游记》，一下子找到了话题，“兵兵，没事的，佛祖的心大得很，不会跟我们这些普通人计较的。我也喜欢看《西游记》。你最喜欢《西游记》里的谁？”
“我最喜欢孙悟空！可是大人们都教我学习唐僧，因为唐僧最听佛祖的话。”冷兵似乎有点不情愿地回答。
“其实《西游记》里面讲的主要就是孙悟空的故事，在国外《西游记》都翻译成《美猴王》。我也喜欢孙悟空，我特别讨厌唐僧，所以我干事总是模仿孙悟空。孙悟空有本事，在佛祖面前不讲礼貌，佛祖拿他也没办法。”冷栋眉飞色舞地对着弟弟打开了话匣子。
“哥，你信佛？”冷兵跟冷栋的心理距离拉近了许多。
“我只信自己！但我敬佛，而且只敬哈哈佛。因为哈哈佛只帮助人，从来不要求人对他怎样。哈哈佛还没有架子，也不吓唬人，对谁都是笑哈哈的。”见弟弟跟自己越来越亲近，冷栋的心也轻松起来。
听冷栋这么讲，冷兵的心一下子开朗了很多，“二哥，你说的很有道理。在咱家，你就是孙悟空。家里人都拿你来教育我，让我不要学你那样整天惹事儿。咱娘就是咱家里的哈哈佛，从来不要求咱对她做什么。不管咱犯了什么错，娘都是护着咱们！”
弟弟冷兵的话让冷栋的心灵受到了很大的触动。提起了娘，冷栋的眼圈一红，把头扭到了一边。
“家里大人告诉我，学校的老师也常跟我们讲，‘要成佛，就要磨！’的道理。”冷兵没有注意到冷栋的感情变化，继续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你对‘要成佛，就要磨！’怎么理解？”冷栋放低身段，继续跟弟弟探讨做人的道理。
“就是大人们说的，要想长大后有所成就，小的时候就要吃苦受磨炼呗。”冷兵一副无奈又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的理解不是这样！我也不这样认为。”冷栋显得有点高深。
“难道还有别的意思吗？”冷兵的好奇心被冷栋勾了起来。
“我倒觉得应该是‘要成佛，先做魔！’魔是魔鬼的魔。”冷栋撇着嘴做出一副怪相。
“那怎么行？当魔鬼要被佛祖抓起来的！怎么会成佛？”冷兵对冷栋的解释不以为然。
“你看《西游记》里，唐僧那么听佛祖的话，还要受九九八十一难。而一些干坏事的妖怪被孙悟空打败后，只要承认错误就会被观音菩萨原谅。再说成佛了又能怎样？神仙有的时候还没有我们凡人快活。你有没有听说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说法？要成佛有两条道路，一条是受磨难，一条是做魔鬼。受够了磨难还成不了佛，就只能再选择第二条道路。”见自己的讲解让弟弟听得一头雾水，冷栋进一步解释道：“兵兵，你还小，还不了解这个社会。你在学校里受到的教育讲的都是些正确的废话，跟现实往往格格不入，所以学习越好的孩子让人觉得越傻。一个连班主任都不敢反对的学生，将来能有什么出息？你一直都是好孩子，可当你做得稍有一点点不好，大人们就会不高兴，你活得累不累？整天活在别人的话语里，有什么意思？”
冷栋的逆反理论让冷兵听着感到有点别扭，也有几分新颖，但并没有动摇冷兵继续做好孩子的信念，只是不好表明态度地沉默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