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跑来报信的冷霞说老二冷栋回来了,爷爷冷峻的心也一下子提了起来。冷霞一手拉着爷爷,一手帮爷爷拿着那把专门用来教训二哥冷栋的半拉枪托,爷孙俩急急忙忙朝着前院父亲母亲的住处奔来。
爷爷手里的那把三八大盖半拉枪托,是爷爷在抗日战争最艰苦的时期,从日本鬼子手里缴获的。它是中国人民战胜日本侵略者的历史见证,是爷爷那辈人浴血奋战创造历史的最好证明。爷爷用它打过日本鬼子,打过***反动派,打过地主恶霸,打过土匪流氓。让爷爷痛心的是,也用它跟胡作为、乱作为的公务人员顶过杠,还用它教训自己的亲孙子冷栋。二叔冷津年纪轻轻的,就是在那个不堪回首的特殊时期被红卫兵无端批斗,以致得了急性脑炎没能得到及时救治而去世的。所以当得知冷栋这帮“红小兵”在学校“造反”,把校长的头打破了的时候,爷爷自是义愤填膺,毫不犹豫地拿枪托对准了冷栋。自此,在后来的“家庭内战”中,这把半拉枪托就成了专门对付二哥冷栋这个“家鬼”的“武器”。
爷爷讨厌调皮捣蛋的二哥冷栋,二哥也不喜欢冷漠严酷的爷爷。打记事起,二哥就从没有叫过爷爷一声爷爷,在二哥眼里爷爷就是一个冰冷的老冷头。不仅是二哥,还有大姐、大哥和二姐,也都不喜欢爷爷,都说爷爷奶奶对他们没有亲情。其实这也怪不得爷爷奶奶。那个时候家里穷,孩子多且年龄相差不大,二姑跟大姐同岁,三叔跟大哥同岁,三姑跟二姐同岁,爷爷奶奶即便有爱孙子孙女的心,也没有亲孙子孙女的力。到了三姐、四姐出生的时候,爷爷奶奶没有了与孙女年龄相近的孩子,家里的条件也慢慢好了起来,这才腾出手和心来,开始对冷雪、冷霜去疼去爱。尤其到了冷兵,叔叔、姑姑、哥哥、姐姐们都已长大成人,一家人的呵护一下子全都倾泻到了冷兵身上。
这次冷栋贸然回家,爷爷敏锐地感到要有事情发生。他知道母亲一向让着冷栋,只要冷栋发起飙来,母亲就要受冷栋的窝囊气。母亲在爷爷奶奶的心上,有着这个家庭所有成员都无法企及的地位。爷爷过来就是要保护对这个家庭有着莫大贡献的母亲那错。
见爷爷冷峻进得屋来,冷栋微微低下了头。冷霞搬了把椅子让爷爷坐下,自己站在爷爷身后,撇着嘴看二哥要演一场怎样的大戏。
父亲冷藏还是一脸的沉静,“二小,你的意思是祸已经惹上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咱家里的情况,你就说说家里怎么帮你才行吧。”
“爹!娘!爷爷!我求你们救救我,不要让人家把我的手剁了去,不要让人家把我的腿打折,不要让人家要了我的小命。”冷栋哽咽着可怜巴巴地看着父亲、母亲和爷爷。
“别说的那么吓人!你快说要家里为你做点什么?”母亲满眼含泪心急地催着冷栋快说。
冷栋稍稍愣了一下,犹豫地说道:“我想,我想拿咱家那五十亩地的林木暂时抵押一下……”
没等父亲、母亲、爷爷发话,冷霞已经忍无可忍了,对着冷栋恨恨地说道:“二哥呀二哥,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我早就猜到,你今天过来没安什么好心。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还要黑!还要毒!你这是要拿咱全家人的命给你作抵押啊!”
冷栋忍气扭头对冷霞解释:“二妹,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只不过是暂时帮我渡过难关,你就不能帮我说两句好话吗?”
“二哥,你好大的口气!你知道咱家这五十亩地的林木怎么来的吗?那是咱爷爷、咱爹用了好几年的时间,用镐头一点一点开荒出来,再拿小推车一点一点用好土垫平。咱大哥、大姐,还有我,才几岁就拿着绳子跟着咱娘去帮咱爹拉小车。咱爹娘借遍了所有亲戚的钱,买来树苗。我跟咱大哥、大姐抬着水桶,半桶半桶地打水,跟着咱爹咱娘去种树。那个时候,你跑哪里去了?如今这些树木长大成材了,你倒有脸来拿它们去换钱了!你知道不知道,咱大哥结婚,还有为你说亲,咱家欠了多少债?将来咱小弟弟冷兵结婚成家,要花多少钱?所有这些,可是都要仗凭咱这点林木啊!你这么大了,给过家里几分钱?又给家里出过几分力?到头来,你还有脸说拿咱家的林木给你抵债。亏你张得开嘴!”
冷栋被冷霞说得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父亲冷藏沉思了半晌,对冷栋正色道:“不是家里不帮你,是家里帮不了你。不是舍不得这些林木,是那些借高利贷的人无信用可言,我们家的林木如果值十块钱,若去他们那儿作抵押,就一块钱也不值了。我知道你有些小聪明,没想到你犯起混来,却比谁都混!”
听父亲这么说,冷栋转身朝向了母亲。他向前爬了两步,一把抓住母亲的手,瞪着两个大眼珠子呆愣愣地乞求母亲:“娘,他们都不管我了,您救救我吧!如果您不救我,我今天就只有死在您的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