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冷栋“衣锦还乡”,他身上那套据说价值足有上千元的西装着实让这个小镇上的人对他另眼相看。除此之外,冷栋还带回来一件宝贝——傻瓜相机。凡是本村来家里目睹冷栋风采的人,冷栋都会毫不吝啬地将闪光灯对着他们忽闪几下,每个人都被忽闪得眉开眼笑,心满意足。
心已经跑野了的冷栋,打心眼里看不惯、看不起,也过不了家里依旧清贫的生活。尤其是那个三岁的弟弟冷兵,只要见到他就张着大嘴又哭又咬,对他很是排斥,这再次触疼了冷栋内心深处掩藏着的那个痛苦的被这个家庭遗弃了的记忆。这次回来,冷栋还有一桩心事,就是挽回他的初恋之心。可残酷的现实是,他自己虽然表面光鲜,他的家庭却依然贫苦。那个已在更大的镇上的学校里做了老师的村书记的侄女曹玉香,以及她的那个势力庞大的家族,怎么会看得起冷栋和他依旧寒酸的家庭呢?这个家,这个家乡,对冷栋而言已没有了半点值得留恋的地方。呆了不足半年时间,冷栋便又黯然离去了。
三年后的一九九二年,二十四岁的冷栋再次以“成功人士”的身份归来。这一年,有一位老人在祖国的南边画了一个圈。冷栋给人的感觉是,他就是那个圈里的人。最好的证明是,冷栋这次返乡是带着媳妇回来的,而且还是个“洋媳妇”。这个“洋媳妇”衣着前卫,打扮入时,说出话来镇上的人都听不懂,只是常能听到冷栋在一旁不时地“耶斯!耶斯!”地搭腔帮衬。每日的清晨或是黄昏,村头村尾的马路上,就会出现冷栋跟他的“洋媳妇”搂肩掐腰的显眼风景。在家里没住上几天,因为不适应乡村的生活,冷栋便带着自己的“洋妻子”搬到县城去住了。三四年打拼下来,从县城传来的消息都说冷栋在城里混得风生水起。作为年轻的全县“改革开放先行者”和“发家致富带头人”,冷栋借了好多愿意借给他钱的人的钱,开了造纸厂,还有预制件厂,还受到过县领导的接见,可谓风光无限,红极一时。
所有这些,似乎跟家里没有半点关系。因为冷栋走出家门的时候,就没有带走家里的一分钱。当然,冷栋挣多少钱,也从没有给过家里一分。不清楚什么原因,后来从城里传来的消息又说,冷栋的厂子赔了钱,冷栋的“洋妻子”也没了去向。冷栋在弟弟冷兵走出家门求学的当口,不得不煞费心思地去琢磨怎么出去躲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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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冷栋而言,大哥冷梁则要安分守己得多。他不仅对父亲冷藏的话语言听计从,对母亲那错也是百依百顺。冷梁最大的嗜好就是种地,从小就跟随母亲在田里劳作的冷梁养成了一副吃苦耐劳的身板和性格。尤其是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冷梁干的更加起劲。作为新一代的年轻农民,冷梁对待自家的责任田舍得出力、舍得投入,常挂在他嘴边上的口头禅是,“只有把地养好了,地才能养人!”所以他们家地里的收成年年都比别人家的高出一大截。
让乡里乡亲称道的是,冷梁除去尊父孝母,还会哄爷爷奶奶开心。帮爷爷出谋划策开的按摩店,可谓是冷梁顺着爷爷这位家里的最高“首长”的心思想问题、办事情的“代表作”。作为爷爷按摩店里的唯一的一名骨干员工,每个月爷爷给了零补,冷梁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镇上最大的玩具店里,给小弟弟冷兵买一把玩具枪。冷梁不想再让弟弟过自己小时候的清苦生活,他要让弟弟在富足中长大。除此之外,冷梁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个“远大理想”,就是有朝一日,能过上“一等人”的生活,自己也弄个村干部当当。
在这个“凡是优则仕”的社会里,这个小镇上的人也分成了三六九等。“一等人”是吃“公家饭”的;“二等人”是“办公司、卖假货”的;“三等人”是“戳牛屁股”的。冷梁的人生目标是要超过二弟冷栋这个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等人”。即便自己大器晚成,失去了很多做“一等人”的必要条件,但最起码也要做一个能干“一等人”能干的事的“一等半人”。
如果哪个家里出了个吃财政的国家干部,那可是件光宗耀祖的大事!谁又能为这个冷家门光宗耀祖呢?冷梁的半拉子“宏图大志”还仅仅停留在心里,在家里人眼中调皮捣蛋的冷栋就更摆不上台面,于是这个光宗耀祖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小小的冷兵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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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六年七月初一子夜,一个粉嫩灵透的男孩降生了,他就是冷兵。冷兵出生的时候,爷爷冷峻做了个蹊跷的梦。梦里面,乾隆皇帝来到家里,将一件黄马褂披在了母亲那错刚生下的男娃身上。这时,大姑静淑跑来叫醒爷爷,说大嫂又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跟爷爷的梦境时辰正好巧合。爷爷虽然不迷信,但图吉向利的心理使得爷爷仍然把梦境跟刚出生的孙子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嘱咐家里所有的人说,我这个孙子可是“金命贵人”,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今后全家人都要好好给伺候着。
长大一点了的冷兵没有辜负爷爷和全家人的厚望,生得越发聪明可爱,像小女孩一样的俊俏乖巧,很是讨人喜欢。因为家离得学校很近,冷兵经常被哥哥姐姐带到学校去玩,五岁那年,在父亲母亲全然不知情况下,竟然自己搬着小板凳入学了,这在当时当地一时传为佳话。在学校,冷兵比同班的孩子普遍都小着两到三岁,但冷兵的学习成绩却是其他孩子都望尘莫及的。为此,刚开始以为冷兵跟不上班,劝父亲母亲把冷兵领回家去的老师们也都一改往日的忧心,争相把冷兵当作为班级争名次、拿第一的“法宝”来精心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