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后排,车子稳稳的行驶着。满腹心思的瞅着前面的两个人,看他们一会儿相视而笑,一会儿讨论股票,一会儿又说到哪个国家去旅游。总之是说不完的话,我没有一句能插上嘴,真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我心底哀叹,任美娇是哪根筋搭错了,我百思不得其解,居然跟肖致谈到一块儿去了。
故事说来话长,这肖致,是我们楼上一层科室的主任。人长得气宇轩昂一表人才,但个性古怪,30好几了也不见有个女朋友。可能博士生都有点死磕,他除了献身于医学专业外,还用休息期外任医学讲师。
这都不重要,最主要的是,他有个弟弟叫肖楠。
肖致的弟弟肖楠,今年才刚大四,可能家中父母基因颇好,两兄弟长相分毫不差,说是双生子,还可能会相信。
但要想认出两人来,也不是难事,一个沉稳中干,浑身的书卷气质,经岁月沉淀的成熟男人。一个长相清俊满满的清新阳光味道,充满青葱活力,真是看到了肖致就像看见了肖楠的以后。
我和两人的渊源,说来也是好笑。
约是有天肖楠去医院找肖致,大意是跑错了楼层。刚好我正给一个小女孩扎针,那会儿正忙,同事都像陀螺一样各病房的转,就只有我一个人。
索性肖楠就抱起胳膊等啊等。我左哄右哄终于把小女孩哄好,准备扎针时,女孩看见针头又不好好配合了,哭着指向肖楠那角就说:“我要这个哥哥帮我弄。”
我一转头差点手抖,以为看到了便装的肖致,再仔细一看又不太像。
正弄的我紧张兮兮时,肖楠走近蹲下身子开口了:“哥哥就是来找这位姐姐打针的,都说这个姐姐打针一点都不痛。所以你要快点哦,后面病人们都等急了。”
最后再加个摸摸头和灿烂的笑容,这小小女孩就被俘获了芳心,擦了擦泪眼,犹犹豫豫最后还是顺从了,我不禁心想果然花痴都是打小就有的毛病。
大功告成,待家属走完,我直起酸疼的腰身,拿掉口罩伸伸懒腰。问了问他有什么事,原来是走错楼层了,跟他说明他哥哥在楼上,他才恍然大悟的笑笑,之后摆摆手就跟我说不好意思便上楼去了。
就这样不知肖楠是怎么看上我的,以至于之后的长时间里,他总会乐此不疲的跑错楼层。我每每一见他,就开玩笑说不会又跑错楼层了吧,他害羞的抓抓脑袋点点头,再跟我寒暄几句医护人员真不容易,我也跟他应付着是呀是呀。最后他总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回头就上楼了,留我好笑的摇摇头。
每隔几天就会来,就跟女生的大姨妈一样经常拜访。后来我也懒得再跟他谈天说地,招呼一声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改变这一现状的还是某一天,某楠又来了,还带着博士哥哥一起。
这两人在大厅可谓是相当养眼,幸好杜德一没来串门儿,不然我又会被他笑话。
当我忙完一个病人时,一出门抬头就见鹤立鸡群的致楠两人,同时都看着我,顿时在场众人的眼神就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我身上。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浑身上下难受的紧,哥哥肖致几米开外就说:“我弟弟想跟你谈谈。”
我顺手喷了点消毒液就友好的过去问谈什么,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轰雷:“关于男女恋爱的事情。”
肖楠则在一边低头看似漠然的瞧着地板缝,时不时扯一下哥哥的白大褂:“哥你别这样说,只是了解一下她有没有男朋友而已。”
听到这话我更是震惊的找不着不到北,他倒装的像初出情场的毛小子。还好是美娇过来解了难,不然我可是要被煮熟了。
原来啊,事情是这样的,肖致发现弟弟最近总来医院看望他,常常过来不是送爸妈做的中饭就是来传达爸妈的话,他自己却只待一会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终于有一次,被肖致给抓到了。
在电梯口看着自家弟弟正搭讪一个长相甜美可爱的小护士时,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后面他看不下去弟弟总是找各种理由来医院看望他,索性在午休不忙碌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肖楠给拽下来,当面讲清来意。可这样却难为了我啊。虽是午休时间,但他俩人一同出现,本就很是焦点,这下好了,因为没有床位,楼道里的病人个个伸长了脖子开始看戏,再加上值班人员探究的小眼神,真是有多难为情就有多脸红。
末了无奈,我还是先稳住对方,给了联系方式。但那时因为满心的陈伯川,所以对肖楠不是很关注,何况他还在上学。我可不想去祸祸祖国娇艳欲滴的花骨朵,所以采取了睁眼瞎的策略。
肖楠可是家里的心肝,学校里的宝贝,怎么能受得了这般待遇,最终还是放弃心思,也不常往医院跑了。
但自那以后,肖致便经常下楼来,不是和我们老赵主任共同探讨学术,就是和美娇争锋相对,时不时还拿眼神探究我。
最让人尴尬的是,这肖大神直接的很,只要一看见我,就走近说他弟弟现在如何如何了,食不寐夜不寝,什么我看你这女孩儿也还不错,小楠马上毕业了会在本地工作的,我们家人跟我一样很和善的,你可以试着和他相处看看啊,他那么喜欢你……等等等等。
虽说前几日才碰到肖楠在大街上被一个清纯女孩挽着胳膊,俩人看似心情很好的左晃右晃,我也是无所谓,正好我清净了。但还是不禁感慨到,原来只要是主任,都很喜欢说媒,还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全往自家招揽。
就这样拉锯战了很久很久,最终结果是,他弟弟毕业后去外地工作了。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松了一口气,大概是肖楠跟那个清纯妹修成正果了吧。
可是相对烦恼又来了很多,别科不知内情的小护士说我眼高于顶连肖致大神的弟弟都看不上。这边美娇又经常在我耳边念叨“你看看,你把人家弄的都不想在本地上班了,我看人家就挺好的。”
我满腹委屈,背黑锅背得楼上楼下都晓得了。不平衡的反驳她:“你觉得好你去啊。”
想不到当时的一句戏言这回成了真,任美娇还真去了,还是肖致本人,这胆子也是够大。
都知道这新来的肖主任是院里最高冷的黄金单身汉,训起人来更是横眉冷对,周身的强大气场让人干什么都得小心翼翼。虽然职位身价都是百里挑一,但是却没人敢追,就好比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神像。外表条件是满分,但试问谁想天天跟个只研究工作,而且非常非常没有情趣,一看就知道是自己配不上的那类人在一起呢。
再看看美娇,也是一身的精明,行动力满分,工作能力满分,虽然性格有点英气,直来直往处事挑剔谨慎,但人长得美啊。他俩这么一搭,别说还真挺配的。
想到这里我再看看前面两个牵手漫步的人,这一对在人来人来的步行街极其惹眼,男的人高马大女的身材修长,怎么看怎么觉得般配。
这变化也太大了吧?肖大神好似切换模式了,虽仍有些不自然,但也妨碍不到两人的相处,真是一点都没有肖楠对付女孩子的老练。也耐于任美娇的深入浅出来感染他,让他不是太古板。我歪着脑袋看美娇,这娇羞温柔的模样真是和她原来大相径庭。我有感而知的摇摇头,果然一恋爱,女人的智商就直线下降。
狗粮天天胡乱的往自己嘴里塞,我眼不见心为净,干脆的跟美娇说了,以后再有电灯泡的场合千万别叫我去凑热闹,免得我一不小心就在院里开喇叭高声喧哗某人不得不说的两三事。
……
哎……冬天还没有过,春天就已经悄悄来临了啊。马上过年了,这样的气氛竟让人生出一丝凄凉感。
怀里抱着肉肉,我坐在阳台摇椅上,看着窗外,望穿秋水。
“叮铃……叮铃…”
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打断了我,肉肉挣脱我的怀抱,撒欢的窜到门口嗷嗷直叫。
我心一喜,一种欢快要从心里狂奔出来。
急急打开门,就见漆耀双手提着菜,脸色被寒风冻的有点苍白,扫了我一眼就进了屋。顺带对我说:“把手洗了,过来帮忙。”
说着就放下大包小包,先是抱起了像打了鸡血的肉肉,好好的逗弄了它一阵,这才转身正眼瞧我。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才道:“不是说一个月的吗,怎么还早了将近一周。”
他温润的笑笑:“怎么?掰着指头盼望我回来是想干嘛。”
我深吸一口气,伸手大力拍拍他胸膛,满口江湖味的说道:“大兄弟,在下实在想你的紧呐,还不快去给露两手,这肚子都想的叫唤了。”
漆耀皱皱眉侧过身子,随即轻笑的别过脸看肉肉。这肉肉一见漆爸比看自己了,一个劲儿的还往他怀里钻,小肉垫还不时摸上漆耀的脸,像个撒娇的小女孩儿,看着都感觉快要成精了。
漆耀拿下肉肉的抓子捏了捏,怜爱的摸摸它的脑袋:“看在你把肉肉照顾的这么好,今天给你做松鼠鱼还有椒盐鸡,别浪费,全部吃光。”
我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好好好,小的这就去给您打下手。”
两人在厨房忙碌许久,一向清冷的屋子顿时有了家的味道,望着满目的饭食还有坐在对面的漆耀。我觉得是这阵子时光给我最好的安慰,让我不用独自消化回忆带来的怨气,还有一个人时总想哭的心情,不禁有点泪眼汪汪。
漆耀执着筷子,一抬眼就看到了我这般模样。他的表情看不真切,听到他问我:“你那位心上人有新欢了吗?看来我走的这段时间你们相处的并不好。”
我吸了吸鼻子:“嗯,彻底断了,连一点念想都不留给我的那种。”
他默默无语,没有任何安慰,只说:“先把你眼前的事做好。”就埋头吃饭了。
我泄气的瞅着他:“还以为你会说点什么来抚慰抚慰我这颗千疮百孔的少女心呢。”
他把筷子递给我,朝着美味佳肴努努嘴:“这不就是吗?与其拿没用的话让你徒增烦恼,不如好好大吃一顿,全部消化了。”
我笑了,鼓起胸膛,抱起筷子对着漆耀摇头晃脑诵一诵:“知我者,漆耀也~”
漆耀无奈的夹了一筷子鱼肉堆在我的碗里,和我相视而笑,忽然感觉他好像有些疲惫,寒风吹白了的脸在热气腾腾的饭菜中也没见回转,但是他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深邃。
饭毕,我在厨房慢慢的刷着碗,听着外面静悄悄,一点动静都没有,便疑惑的走了出去,只见漆耀背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电视还在无声的演绎着,肉肉乖乖的卧在他的脚边,小脑袋抵着鞋子,见我走近,它抬起灵汪汪的眼睛望向我,像孩童一样好似掐的出水。
我拿了薄被轻轻盖在漆耀身上,他动了动,却没有醒。将近一个多月没见到他,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一副倦容看得人都不忍心叫他起来。
脸色发白,嘴唇干涩起皮,呼吸有点急促,睡着了还轻轻皱着眉头,看样子不是一般的难受。
但是,脑子里飘过跟漆耀打电话时里面说话的那个女人声音,想他也不会跟人家约会弄得这么疲惫不堪吧?我蹙起眉心,有点严肃的看向漆耀睡着的脸庞,静默无语,随后直视他的胸膛。
刚刚进门时拍他胸口,他好像躲了一下。越想越不对,平时他可身手敏捷的很呢。我悄悄探过身子,轻轻掀开盖被。
眼前是扣的整整齐齐的黑色暗扣,我心跳隐隐加速,伸过手,一颗一颗的解开纽扣。
费尽时间解开外套,里面却还有层衬衫,我抹把额头上的的汗,小心的呼吸,卯起劲儿继续进行下一步。
虽只把衬衫解开了上面一部分,但我却倒吸了一口凉气。漆耀的胸膛上,缠着白纱布,目测从正中偏左侧一直延伸直下。我没有继续解他衬衫的扣子,眼前的这一幕让我喉头发紧,鼻子一股酸意直冲而上。
我抬眼看着漆耀紧闭的双眸,没有往日的眉宇神姿,只有他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想到我的种种做法,我开始责怪自己,并不是只有我会受伤会需要安慰,为什么就不能学的懂事一点呢。
漆耀这是带着伤痛忙着回来,而我却还一直在自哀自怨。眼眶发红,抬眼望向漆耀时,谁想他已经睁开了眼睛,还是一样的流光溢彩,里面映着我的缩影,鼻头已经红彤彤,委屈又难过的包着一泡眼泪。
原来自己哭的时候这么丑,算了还是不哭了,仰头把眼泪吸回去,抹了抹脸,正视他。眼神里带着不高兴,没想他看不出我的气愤,反而先入为主道:“趁别人睡着的时候扒别人的衣服,你想干什么?”
“我还…”
“你什么你,对我有非分之想还抵赖?”
他赖皮的打断我,我索性不说了,闭上嘴只是愤愤的看着他。跟我对视了好一会儿,还是他先别过脸,起身子把衣服拉好,漫不经心的说:“前一阵子受的伤,快好了。”
我按下他的动作问:“你前几天出远门是去执行任务吗?”
他点了点头,我心中不是滋味。虽然跟漆耀只是邻居,但我们的关系却胜似朋友,说不清自己是一种什么心情,但是我知道,我们像兄妹一样,都需要对方的陪伴。我再看他这样子,明显是还在住院就跑了出来,想要数落他,可自己也有错,最后还是无声的垂下了脑袋,漆耀见我这般模样,坐在我面前,像摸肉肉一样来摸摸我的脑袋。
他轻生的哄着:“好了,我是受不了每天都在医院待着,哪里也不能去什么也不能吃,真的闷死了,都不知道你们每天在那里工作烦不烦。”
我一听直起脑门儿回嘴:“还说我?你不好好养伤到处乱跑什么,至少也要好的差不多了才能吧?也不告诉我,害你带病回来,真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有佳人相伴还不满足?”
忽略我前面话中的气愤,漆耀只抓住我的最后一句话,听了疑惑道:“什么佳人?”
我成竹在胸:“跟你打电话时,你身边有个女人,而且还很贤淑大方温柔如水。”说完我便一副把柄在握的小人势头。
他偏起头想了想,像是毫无头绪的问我:“没有啊,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听错了?”
我眨眨眼有点暧昧内涵的道:“还狡辩,能在你睡觉时候守在身边的,能是什么人,哎我说,跟我介绍介绍嫂子就这么难吗?”
漆耀被我说的更是一头雾水,看着我想啊想,终于眉头一松,温尔一笑:“你说的是让我披外套的那个女人吗?”
这家伙总算不跟我装傻了,我傲气的长嗯一声,眼睛都快朝天长了。
他叹了一声,起身抖擞精神,收拾收拾领口,见状是准备回家了。
我连忙一手抄起正迷迷糊糊马上入睡的肉肉,作势就要拔毛,威胁到:“你不说啊?那我也不问了,但是肉肉这么可爱,你忍心?”
漆耀侧过头深深的看我一眼,再连带撇了撇一脸呆神无辜被牵连的肉肉,开口道:“你就这么想知道?”
我想都没想重重点了点头。这个问题很重要的好不好,虽然我也不知道它重要在哪儿。
回神之间,漆耀就已经合起包准备出门了。我哎哎唤他两声,他拉开门,回头别有深意的说道:“告诉你之前,我更想让你明白为什么这么想知道。”说完就认真的看着我,像一眼望穿了我的心扉。
我揪着乱动的肉肉,站在原地,愣了一瞬,之后摇摇脑袋,什么想知道,说的跟绕口令一样。见他要走,我大声喊到:“不就是透露一下新恋情嘛,有这么难吗?喂喂,肉肉还在我这……”
回应我的是关门声,漆耀下楼了。
我哼了一声,至于么,这么小气,我跺跺地板,朝下隔墙呲呲牙:“我还不是把陈伯川的事情都跟你说,这么小气,连结婚也最好悄咪咪背着我好了。”
我后来一想不对,人家干嘛要背着我,我又不是他什么人,但是,他刚刚说的,让我想想明白为什么有这么重的好奇心?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到,但是这个问题也是白痴,哪个女人不八卦,我真是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