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两个人茫茫然向外走去,而此刻奈何居里的后续发展两人或许将永远不会知道。
看着眼前的人影渐渐消失,君子梦慢慢站起身,走进石桌将桌面上的玉佩收在手中。迎着夜明珠的光芒,君子梦眯着眼看着手中的玉佩。莹莹的那一抹光芒透过那通体深绿的晶莹打在君子梦的脸上,透过那玲珑剔透的翠玉,君子梦仿佛看见了自己即将触手可得的自由。那是一种具有生机的绿色,又是一种可透视光明的清澈。
许久,许久,时间仿佛要在这一刻凝成永恒不再流逝之时君子梦动了,只见他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身形微躬双手捧玉搞过头顶,一字一句的开口道:“奈何居沙华以此为引,恭请楼主削我奴籍,赐我自由。”
“你心已决?”空旷的屋内从四面八方传来威严之声涤荡人心。
“我心已决,永不反悔!”掷地有声的话语显示出主人的决绝之心。
“既如此,速来刑堂领罚。”
“奴,谨遵法旨。”
流觞湖碧波荡漾,悠悠湖水,淡淡莲香。深藏在这一片美景之下的却是奈何居最为血腥的地方。蜿蜒曲折的甬道在湖水的冲刷下常年透出沁凉刺骨的寒冷,随着砖石的一阶阶下铺,整个甬道就像一只张着口的魔鬼要将人吞噬。
君子梦单手扶墙慢慢走在这通往刑堂的路上,触手的冰冷让君子梦心底一颤。两侧的墙壁上每隔一段便会出现一个火把,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火把之间的照明总是不相连接,总有那么几步的台阶要被黑暗所覆盖。君子梦默默的在心底数着:一、二、三……九十八、九十九、一百。当数完最后一个数字时君子梦站住了身形,努力的压下心中的惊恐,君子梦强迫自己抬起头望着眼前的景色。
一丈高的四根立柱矗立在左右两侧,石柱上半圆形的容器承载着不断燃烧的照明火焰,石柱上的花纹纷繁复杂让人一时无法辨别。而吸引人眼球的却是正前方的石壁。与两侧过分单调的石壁相比,正前方的石壁上却雕琢着一幅极为华丽的壁画。
大片大片绚烂鲜红的花朵铺满了石壁的下方,渐去渐远的幽红逐渐湮没在黑色的石门之中,似乎穿透石门通向远方。在那绚烂绯红的颜色之上展翅盘旋的是一对黑色的凤凰,通体的黑色承载着未知的绝望。映衬着那如血般的繁花,却让人内心充满了愤怒的力量。
“无间堂”这三个古朴的字体就雕刻在这对凤凰之间,紫蓝色的光芒散发着迷离的炫彩让人心神晃荡。黑色的凤凰犹如被牵引一般紧紧盘旋在这三个字周围,修长华丽的身形与这三个字组成了一个圆形的图案,也将整个石壁衬托的愈发恢宏诡异。
望着眼前的石壁,君子梦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双膝跪地,开口道:“奴,奈何居‘引路人’沙华遵法旨前来领罚。”
声音在空旷的居内嗡嗡作响,似乎感受到了声音的振动,原本华丽的墙体缓缓移动没入上方露出了藏在墙壁后的景象。
君子梦望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内心五味纷杂。十年前,自己才五岁的时候便由大护法牵着自己的手将自己送进了这里。也是这样,华丽的墙体开启,自己一步步的向前走,越过了一间间紧闭的门屋,走进了唯一开这的石室,接受了至今难忘的刑法。
或许知道是最后一次到这个鬼地方来,君子梦慢慢放缓了脚步,细细打量自己经过的每一寸土地。与十年前恐惧与绝望的心情相比,君子梦现在更多的是激动与好奇。这个让自己恨之不能,惧之不已的地方自己终于又再次踏足,噩梦从这里开始,自己便要从这里结束。
天罚、地罚—简单的石门,简单的字体,没有华丽的雕刻,没有机关的雕琢。走过了两间石室,君子梦来到第三间石室门前停住了脚步。人罚,与前两间石室一般光秃秃的石门之上只雕刻着“人罚”两个大字,没有丝毫的特殊之处。对于君子梦来说,这个地方其实是特殊的。十年之前自己就是进了这间屋子,接受了惩罚。想起自己曾经所受的刑法,君子梦喉咙一阵阵发紧。望着眼前紧闭的石门,君子梦继续向前走去,走到下一间石室时君子梦停住了脚步,看见已开的石门,君子梦知道自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门口静默不语的侍童静静的望着自己,显然自己不能再向前走了。
随侍童进入到内室,君子梦打量着眼前的刑室:简单、十分简单。立于石室中央的是一个醒目的十字架。透着乌黑光泽的支架突兀的立在石室中央,在十字架周围的地板上前后左右打造了四个弧形的铁篾。铁篾的中间是一机关簧括,机关簧括的周围布满了凹凸不平的尖锐孔隙。而横立的支架两端则用铁链悬吊一圆形的铁箍。与地上铁篾的精巧相反,圆形的铁箍看上去十分简单。室内的明光打在清冷的铁上,整个十字支架透漏着一股绝望的的味道。
再看眼前这位不动如山的人物,君子梦有种发自骨子里的畏惧。消瘦的脸颊、斑白的头发、稀疏的眉毛、狭长的眼睛,病态的苍白挂在眼前茕茕孑立的人物脸上,宽的而又松散的衣袍越发衬出那形销骨立的瘦态。
看着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甚至从骨子里透出些许悲凉而孤独的人,君子梦越发恐惧,甚至心里生出些许有些被感染之后的悲凉。因为君子梦从眼前这位的眼睛里看到了冰冷。这是什么样的眼神!像一把刀,淬着冰蓝的毒光,狠狠扎进濒死之人的心口;又像一支箭,划着离弦的火花,决绝穿透的垂危之人胸膛。
看到这样的眼神,君子梦忽然觉得自己或许过不了这一关。一花一世界,一叶一重孽。奈何居里的人都知道,隔着这如同忘川一般的流殇湖,奈何居里的人们都拥有者两张面孔。奈何居里,或许你有一张艳绝天下的面孔,然而一旦过了这流殇湖,你的脸就必须留在对岸。奈何居里越是妖娆、越是动人、越是机敏,那么流殇湖外必须是刻板、无聊、蠢笨。相反,如果你在这奈何居里越是平凡、越是普通、越是麻木,流殇湖外就可以特殊、特别、敏锐。唯一的例外,就是向自己一样,有人心甘情愿做保与奈何居里的人摊上干系,而奈何居里又有人心甘情愿接受来自无间堂的惩罚,方可以奈何居真面目示人。
自己真傻,自己想要判出奈何居,作为执掌奈何居刑法的无间堂怎么会给自己这个机会?在这冰冷的眼神的注视之下,君子梦一瞬间全都明白了,彻骨的冰凉自脚底涌起,君子梦明白自己此次凶险之极。
然而眼前的局面却只能进不能退,君子梦明白,自自己向主上奉上玉佩之时起就注定了自己叛出奈何居的结局。眼下自己只有一个选择:接受刑罚。
“侍水,准备物件。”看见君子梦进到此间居室,等候在此负责实施刑罚的鬼罚堂堂主开口道:“姑娘,请吧。”
出乎意料的轻柔声在耳边响起并没有消除君子梦心中的千年寒冰,反而这这轻轻柔柔如同春风般的话语就像一根羽毛轻轻的落在君子梦的心尖,成为压断君子梦心中坚守的最后一根羽毛。
机械的随这侍童站到十字架上,任由侍童将自己双手固定在十字架之上。随着侍童的动作,冰凉的质感从腕部传来不断提醒着君子梦此刻的处境。君子梦努力收拢这心中破碎的信念。君子梦不断提醒着自己:要冷静、不能放弃、渡过这一关自己就自由了。
“姑娘,你进我鬼罚堂,必受十八锥。楼主怜悯,特令老朽为姑娘行刑,望姑娘感楼主恩德。”
“奴,谢楼主怜悯。”
“既如此,姑娘,咱开始吧。”
“单凭堂主做主。”
“请姑娘伸出双脚置于铁篾之中,此乃第一罚,名曰:足下生根。”
痛!足下生根吗,真是一个贴切的名字呢……
脚底尖锐的疼痛让君子梦瞬间失去了神志,昏迷的君子梦并没有看见侍水转身之际背后若隐若现的刑具。
长短不一、粗细不等的白色银针整齐的摆放在靛蓝色的布条之上。银针末端以金丝缠绕,金丝银针在靛蓝的色调中若隐若现,默默证明着自己的存在。
“侍水,燃一柱安息香。”看着因为痛楚而昏迷的君子梦,鬼罚堂主吩咐自己的侍童。
“是。”
望着眼前的安息香丝丝缕缕的在空中飘散,奈何居楼主的话不断在脑中反复出现:君子梦乃我楼叛出之人,十八锥必须承受;然须留其一命,以备后用。
自奈何居成立之时,历经五十余年,叛出之人十七人许皆受十八锥之刑。其中五人在行刑之中活活痛死,十一人在经最后一锥“天命之罚”后死去,唯有一人受十八锥之后活着离开了奈何居,然而却也三天之后丢掉了性命。
安息香已燃过半,鬼罚堂堂主右手一抚,原本放置在堂主右手边靛蓝色布条上的银针系数不见。而原本立柱之上的君子梦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仔细观看,却是那金丝银针在那黑色的衣衫之中若隐若现。
又过了片刻,安息香已经然掉三分之二有余,鬼堂堂主站起身走到君子梦之前,平静的目光审视着眼前有些扭曲的脸庞。已经不错了,这是自自己接管鬼罚堂以来见过的最为正常的表情。只是希望你能受得住这最后一锥。
不错,此刻君子梦身上只有十七根金丝银针,布条上消失的第十八根银针正在鬼堂堂主的右手上。
天命之罚,希望你受得住,也希望你能侥幸存活。作为一名执法长老,自己绝不可能对任何人姑息,虽然楼主有所吩咐,但自己绝对不会违背自己的原则。缓缓走到君子梦的左后方,鬼罚堂堂主将最后一针快速的刺入君子梦的命门。是生是死,就看你造化了!
“侍水,安息香灭,去针离人。”语必,鬼罚堂主缓步离去。
“是。”恭送堂主离去的侍水随即向君子梦口中喂服一黄豆大小的丹丸,而后静等安息香的燃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