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的风吹动了依依垂柳的柔软枝条,偶然从风中奋起的蝴蝶飞翔在花儿周围徘徊旋转。新开的花儿在这个季节正是热烈绽放的时节,只有那放肆的风不识相地卷起了那不知几何早已凋零落花残叶,似乎在用一瞬间的苍凉挑衅这姹紫嫣红的繁华。微风乍歇,被卷起的残叶与那新落的花瓣纷纷散落在不远处的河水中却又被无情地溪水打着卷儿漂流至远方。河水两侧长长的茅草将两岸愈发衬得郁郁青青。
林天香就这样盯着这个躺在草丛之间闭目微憩的男子。光洁的脸庞,透着如玉般的莹润;略微嫣红的口唇在这青色的茅草中愈发映衬出迷人的光泽;细长的眉毛斜飞入鬓,刚毅的线条中透漏出坚毅的性格;微眯的眼睛下方透着隐隐的乌青,似乎许久没有休息;绣着大片大片的闲云入海花纹的白色衣衫已经被河畔的泥土打灰却依然不影响此人身姿的隽永修长。
林天香确定如此妖孽的男人绝对是第一次出现在晏城。看着美男毫无顾忌的睡在这荒郊野外,林天香淡定的走到美男身边,将自己背上的药篓放到地上,执起手美男左手,一边把脉一边小声嘀咕道:“面部青白、眼底血瘀、脉沉而涩…”
“姑娘,要知男女授受不亲,不知姑娘可否放开在下的手?”一道不紧不慢的声音打断了林天香的啧啧低语,闻其声音恰似珠落玉盘,纯净婉转,又似清泉入心,温润清凉。
愕然的抬起头,林天香望着眼前的男人,狭长的眼睛,微微有些上翘的眼角,点点星辉从那黑白分明的双眸中散出,迷离的眼神中透出勾魂摄魄的光芒。略显疲倦且有些清冷的面容并没有减弱他的风华三千,清冷面孔搭配一双狐狸般的眼睛竟然没有丝毫违和感,总让人感觉这是一个有着傲然之气却又是天生媚骨风流的人物。
“呃~公子,你不要误会,我刚才只是给你把脉、把脉…”抿了抿嘴唇,林天香有些尴尬的说道。看着眼前突然转醒的男人林天香瞬间凌乱了。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醒的?清醒多长时间了?自己从头到尾的打量他是不是都被他看在眼里了?那自己不是丢人丢大发了!想到自己还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林天香心中无比的悲愤。我去!我的一世英名!
乌发如漆、粉面朱唇、淡扫蛾眉、眼神清澈,微风拂过隐隐散发出药物的幽香,与白皙的脸旁有些不同,略微有些发黄的双手显示出这个女子常常与药物接触的事实。
不着痕迹的暗暗打量眼前这个表面一脸呆滞眼神却不断变换的女子,苏长风有一瞬间的柔软。三年了,离苏家灭门已三年有余,三年来自己一直如履薄冰、处处提防,就连平日里与自己最亲近的小七都没有在自己毫无防备之下接近自己。为什么这个女子却可以,什么时候自己的警觉性已经弱到让陌生人搭上自己的命门才有所察觉。
“哦~”拖着长长的音调,苏长风挑了挑眉毛,语气里满是怀疑的问道:“姑娘你这么贴近在下,还特意为在下把脉,只是不知通过在下的脉象可看出了什么异常?”
听到他这样说,林天香心里长长的吁了口气。心想:还好,没有看见我先前的糗样。微微移动身体,将安全距离保持在三尺之距,恢复淡定的林天香为了保全自己的颜面,证明自己的“清白”,决定拿出点真本事证明自己的“无辜”。
“嗯哼,嗯哼,”清了清嗓门,林天香开口道:“公子,你呢本身是没有病的,可你的脉象显示体内有寒凉之症,或许你会觉得只是一时不注意没有照顾好自己身体而不以为意。”
语气稍稍一顿,林天香稍稍皱眉,又移步走远了一些,开口道:“公子切不可大意,此寒凉之症并非一般,实乃体内染毒。公子倘若不信,可观锁骨下是否有一血样花纹,此乃染毒实证。”
望着眼前这个一脸戒备,却又不断口吐实情的女子,苏长风内心惊疑不定。偶然相逢、不知来历、敌友不辨,到底是无意间相逢,还是刻意的偶遇?
三个月前苏长风便知自己身中毒物。随着自己睡眠时间逐渐加长,虽然每日只增加数息,但还是让自己发现了异常。随然让医生诊脉,却也只诊出寒凉之症,用药也已祛除寒凉为主,然而随着锁骨处血样花纹的不断盛开,苏长风确定自己确实中毒无疑。只是可以近身之人少之又少,亲信之中定然已出现叛徒。为了揪出此人,苏长风并没有对第二人提起自己染毒之事。可是,此刻自己隐藏的秘密被人一朝揭穿,确实让一贯冷静的苏长风震惊不已。
若是萍水相逢,那么此女医术是相当高明,但若是刻意而为呢?想到此,苏长风不由得泛起阵阵杀意。
感觉到杀意的林天香不由得内心苦叫连连,自己多管什么闲事!没事惹一身骚。看到这人长相不俗就应该猜到此人定非凡人,干嘛还往上凑。凑就凑吧,看见人家醒了还不麻溜溜的快闪,还不知死活的揭人家隐私,这不自找死路吗!唉!都是美色误人啊!看吧,人家现在决定灭口了吧!
垂下双眸,敛尽杀意,苏长安开口道:“既然姑娘洞知在下身染奇毒,不知姑娘可知此毒有何解法?”虽然声音依然温文如玉却夹杂着寒凉之气。
林天香深知自己已然卷入无法脱身的麻烦之中,虽然此时后悔莫及,却知当下应已保命为主。稳了稳心神,便开口道:“此毒名曰‘离人泪’,以花为媒,以草为介,混合制毒人之泪水合制而成。要解此毒,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此毒解药十分好配但药引难寻,那药引乃是制毒人之血加之一味奇异的花草,除非找到制毒之人,否则无药可救。”
林天香深语气一顿,随即从腰中掏出一枚玉牌——形似细柳的环纹中容纳了一滴流动莫名的液体镶嵌在那古绿幽沁的玉佩中,向前一抛,送至苏长风手中。又开口道:“今日之事,实属意外,此玉佩乃藏名山药王谷信物,凭此信物可求药王莫老子救一人性命。此间液体亦可抑制百毒,暂缓你体内毒性,只是一旦玉碎,信物不复,只能二择其一。我愿以此换我今日安平,你中毒之事,我定守口如瓶,愿只曾今日萍水相逢,还望他日后会无期。”
指腹微捻手中古玉,细细观赏玉佩上的层层花纹,似乎在听眼前这名女子的细声低语,又似乎神游天际。对于林天香的一番言语其实苏长风并没有一丝怀疑,因为这玉佩确实为真,而自己所中之毒确实实为“离人泪”,别人或许不知这毒物名字,自己却一清二楚。不过,这女子竟然对这毒物如此了解,让自己对她竟产生了丝丝好奇。而且,她竟然有藏名山的一枚信物,这然苏长风心里趣味莫名。
“好,你走吧。”
“你待如何?”
两个声音同时出口,一个温文如玉,一个焦躁莫名。
林天香听到苏长风同意自己离去,再也顾不得自己问了什么便立即转身、飘然而去。
望着那急急切切离去的身影,苏长风微微一勾嘴角,后会无期吗?怎么有点遗憾呢。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哼着这略微苍凉的歌声,苏长风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草屑,迎着偏向西方的日光缓缓离去。苍凉的歌声似乎惊动了树上休憩的鸟儿,成群的鸟儿从树间飞向远方不见踪影。
一个匆匆离去,一个缓缓而行。两个人在一番惊心动魄的对话之后背道而驰,世界如此大,却又特别小。相逢便是开始?注定纠缠不虚的两人怎会因相遇不逢时而错过呢?只是缘分使然,真正的纠缠还没有开始罢了。
最后一缕斜阳仍然眷恋着那厚重而沧桑的沃土不肯归去。倦鸟却已早早归巢,等待着第二天的阳光明媚。几段炊烟屡屡飘散,昭示着归家的人群已经开始准备果腹的食物。
林天香回到药芦时懊恼了一路的心情还没有平复。放下因意外耽误而没有才多少的药草,收回自己晾晒在院落中的药草。随即从桌上到了杯水,坐在桌前的林天香心情十分沮丧。想想自己今天送出去的玉佩,别人不知道那块玉佩的价值,自己却晓得今天的损失惨重。虽说自己告诉那人那块玉佩是药王谷的信物没错,可是自己知道那不是一般的信物。一般的药王谷信物是六枝柳叶佩,持此信物可让遥望莫老子救一人性命。可自己今天送出去的玉佩却是九枝柳叶佩,持此信物对药王谷所提要求并非只局限于救人那么简单,而是药王谷可满足其三个条件,如若所提条件违背药王谷道义,药王谷不允,则药王谷必须封谷三年,任何药王谷弟子三年不可施展医术。
虽然此次自己是身处险境,但为求自保此次损失未免太大。况且今日虽然侥幸平安归来,他日如若相遇,凶吉难测。现在只盼此人乃路过晏城,不久即将离去,这样自己躲避时日便可无虞。看来最近外出活动能避则避,还是集中尽力进行制药事宜吧。此事必须知会师傅知道,平师傅的本事应该可以对此人了解一二。想到此,林天香取出笔墨将自己将玉佩送与他人的信息通过信鸽传达给莫老子,并约莫老子见面详谈。
看着远远飞去的信鸽,林天香内心稍微有了点底,有师傅帮助自己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吧。希望今日所遇之人非奸诈之徒才好。
这边放下将药芦落锁回到林宅与林父共进晚的餐林天香暂且放下不表,却说此刻身在苏家别院的苏长风,此刻放在他桌前的正是林天香的详细资料。
早在准备回乡祭祖的前半个月,苏长风就先着暗部对整个晏城大小势力进行暗查摸底工作,而如今苏长风刚抵达晏城,暗部便将晏城所有信息呈于桌上。此刻苏长风对晏城势力纠葛并不急于一时,而是迫切想知道今日所见女子的信息。当苏长风将林天香画像勾勒成形并着暗部进行详查时,暗部复命早有此女信息。
昏黄的灯光将苏长风的身影斜打在纱窗纸上,灯影绰绰,将那修长的身姿铺洒半个窗面。苏长风立于桌前,看着眼前的信息。林家医女林天香,岁十三,精通医术,性格洒脱,喜制药救人,对药物痴迷,自三岁起跟随林家家主林铎习医,所学艺术均为林铎所受,而今在制药方面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因痴迷制药,故而少与人往来,关系圈单一,现唯与锦家嫡女锦素素交好。
看着这寥寥数语,苏长风眉头微皱。区区一个未出晏城的女子竟然持有药王谷信物,是其中别有隐情还是此女隐藏太深?想到此,苏长风将原本拿在手中的信纸放在桌上,吩咐道:“暗二,吩咐下去,有关林家医女林天香的信息重新打探,看是否有新的发现;暗一,你去盯紧林天香,将她的每日活动都报告给我,尤其注意她与别人相处时的一举一动。”
夜深沉,熟睡中的林天香尚不知自己已经入了别人的眼,安然的睡梦中露出宁静祥和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