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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百晓书生

自两个月前名安在栖凤楼与司徒谬一争高下,且完胜之后,整个帝都城内的百姓没有人不知道名安——桐硕书院新晋的年轻夫子。

苏轻言也不例外。

在整个邑国百姓的心里,桐硕书院是一座不可攀登只可仰佩的高山,而桐硕书院的夫子则是人人敬仰的人物。

而苏轻言,却是个例外。

十年前,苏轻言的父亲苏博志乃是当朝大学士,虽说不是位极人臣,却因为常年侍奉在帝王身侧,在这帝都也算得上是炙手可热的人物。而那个时候的苏轻言正是所谓的鲜衣怒马少年郎,更是桐硕书院内风采才华数一数二的学子。

同窗的称赞簇拥,师长的厚誉期待,让他可谓志得意满。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场宫廷争斗,苏博志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而苏家亦是在一夜之间在帝都内迅速衰落。

这个世上,落井下石的人永远比锦上添花的人多。巨大的落差让苏轻言在那段时间里看尽了世间的冷暖,而这其中,最为明显的便是每天离他最近的人——桐硕书院的学子与夫子。

骨子里的高傲让苏轻言无法整日生活在冷嘲热讽里,苏家出事后不到半个月,苏轻言便再也没去过桐硕书院。

自那以后,苏轻言一旦遇上了桐硕书院的人,便总会免不了一番压制。

此次若不是因为有施明轩这个桐硕书院的学子,否则以一个狄云飞怎么可能请得动他苏轻言。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在他轻轻松松地把施明轩打压了之后,名安居然为了给他出头,来跟自己对上。

一时间,苏轻言看着名安的眼神冰冷中掺杂着一些复杂。接收到眼前这个男人明显不善的目光,名安那低垂的眼睑下的眼神也逐渐泛冷。

百晓书生苏轻言,在自己刚成为夫子没多久的时候,司徒谬就专门向自己介绍过的人物。名安还清楚地记着司徒谬提起这个人的时候脸上那惋惜与不满相纠结的复杂神色。可没想到,在今天自个儿居然这么运气地给遇上了。

“对于苏公子的好运,我还真没兴趣见识。不过,早就听闻百晓书生苏轻言天文地理,诗词歌赋无一不晓无一不精,所以今日,名安想要好好向苏公子请教一二,还望苏公子不吝赐教一番。”名安望着苏轻言的眼神中充满了挑衅之意。“前些日子,名安无意间听人吟诵到一首佳作,可奈何资质愚钝,无法解读其中深意。今日还望苏公子解读一二。”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名安的声音抑扬顿挫,将李商隐的《锦瑟》念出来别有一番风味。

对于自己没有把握的敌人,先发制人才是上上之策。跟名满邑国的苏轻言比拼诗词歌赋,名安自认自己就是再长十个脑袋也不够用。自己若是想要赢得漂亮,那也只能投机取巧了。

李商隐的《锦瑟》可是中国古诗词里最具争议的一首诗词了,待会不管这苏轻言怎么解读,名安觉得自己有把握都把他给压制下去。原本对名安心怀轻视的苏轻言在名安开口的时候,还是毫不在意的心态,可是慢慢的,却也不由自主的重视起来。直到名安把这首诗念完之后,他也开始正视起眼前这个以术数名声大躁的女子。

将这首诗在心中暗暗品味一番后,苏轻言这才有些慎重的开口:“以‘思华年’领起,以‘此情’二字总承,盖始有所欢,中有所阻,故追忆之而作。想必这位吟诗之人既为自己的悲剧命运而深沉哀伤,又对造成悲剧的原因感到惘然。”

听着苏轻言的解读,名安抬起手掌,轻拍了两下,唇角的笑有些意义未明,“苏公子果然才华斐然,佩服佩服!”

看着名安这般举动,苏轻言心里也暗自松了口气,面上也重新挂上了志得意满的笑。

“不过可惜啊!”名安放松了背脊,斜斜地靠在凉亭的栏杆山,看着苏轻言笑得很有深意。

“可惜什么?”看着名嘴角的笑,苏轻言的心里浮现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我可惜苏公子你自负一身才华,却比一个女人还要多愁善感!”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想多了!俗话说,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但是我没想到这么大点儿的事儿就让你苏公子想到了那么多。苏公子你还真是多愁善感,伤怀往昔啊!”

名安话音一落,凉亭内的众人脸上神色各异,貌似,这个解读也是合情合理的啊!可那名夫子最后的言下之意岂不就是在讽刺苏轻言?你苏公子就像个女人一样,难道不可惜吗?

苏轻言何等聪明,自然是从那最后几个字里听出了名安在讽刺他像个女人一样心胸狭隘。

可是他听出来了,不代表凉亭里面其他人也听出来了,在其他人的耳朵里,这番话,顶多是名安讽刺他像个女人多愁善感。又有谁知,名安是在讽刺他就因为当年自己经历而心胸狭隘地仇视整个桐硕书院的夫子学生。

而最让苏轻言愤怒的是,他明明知道名安在讽刺他,可是他却不敢当众再为难名安。否则,在世人眼里,他就是个容不得他人指责错误,心胸狭隘的小人,同时也是再一次肯定了名安的讽刺没错。

妈的!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可是,就这算了的话,苏轻言心里又明显的不甘,一时间心中无法抉择的苏轻言面上也有些难堪了,看着名安的眼神似乎要将她撕裂一般。

名安无视面色狰狞的苏轻言,径直说道:“不过是指出了苏公子的谬处,苏公子又何必做出如此恶相来吓唬小女子呢?小女子可是素来胆小的。”

谬处?苏轻言现在再笨也明白这首诗根本就是名安专门为自己挖的坑。他敢打赌,若是自己刚刚回答得是她说的那句俗语的话,那这女人肯定会给自己冠上肤浅的帽子。

很好!真是好极了!不愧是桐硕书院的夫子啊!竟然有如此心计!苏轻言深吸一口气,暗自强压下心中的愤懑,看着名安冷冷道:“今日多谢名夫子指教了,改日,在下定当亲自拜谢!”

“苏公子客气了!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再次好好指教你的!”

“……”苏轻言噎住了,妈的!这女人还真是不客气啊!面对如此境况,苏轻言还真不想再跟名安待在一块,随意找了个借口,对着名安客套的打了招呼便离开了凉亭。

既然这主角都离开了,名安待在那里自然也是没什么意思,随即也带着施明轩在众人佩服的目光下离去。

马车里,施明轩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正闭目养神的人,嘴唇嗡动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开不了口一般。

如此反复几次后,终于决定开口时,却听见名安略带清冷的声音从对面清晰地传过来。“对于你以前的事,我没兴趣知道。不过,我要提醒你,做任何事都要看看自己是否有那个能耐,凡事多留个心眼。对你没坏处。”

“那狄云飞就是一个十足的纨绔子弟,今日要不是有百晓书生苏轻言帮他,他决计赢不了我。”施明轩愤愤地为自己辩解道。

“那又怎样?自古以来,被人铭记的只有赢家。那些失败者不论是因为何等原因失败,不论曾经何等辉煌,他们最终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罢了。今天的事自个儿长个记性,不是每次都有人来救你。”

听到这番训斥,施明轩心里感到一阵五味翻腾。

名安又出名了。因为在赏菊宴上亲眼目睹她跟苏轻言名较量的人不少。而名安谈笑间便让苏轻言败走的能耐更是让人津津乐道。东方蒙也在第一时间向名安送了祝贺,在秋蔚楼邀着凤二,三人大吃大喝一顿。一顿酒足饭饱后,三人从秋蔚楼出来,喝醉的东方蒙吵着要送名安回家,不过却被凤寒朔一掌打晕让他府上的小厮带回了家。

看着喝了不少酒却依旧面色如常的名安,凤寒朔心中虽有诧异,面上却淡淡道:“没想到夫子的酒量这么好。喝了这么多酒居然像个没事人儿一样。学生佩服,佩服。”

“客气客气,你的酒量也不差啊?”名安眼角微挑的看着凤寒朔。

“比不上夫子,天色已晚,我还是派一个小厮送夫子回家吧!毕竟最近这风可不小。”

听到这话,名安不禁微微一笑,“风大又怎样?我顶多不过一棵小草,大风袭来的时候趴在地上不就得了。”

看着名安眼里的坚定,不知怎的,凤寒朔原本那有一点点儿担心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释然一笑。“那我就不送你了,名安,自己小心。”名安有些愣怔,这是凤寒朔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可随机,她便反映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知道了。”名安心情不错地转身离开,嘴角不禁向上扬起。

看着名安离开的背影,凤寒朔不禁笑道:看来这个人真的是不一样的。

名安想到刚刚凤寒朔的担心,心情不禁飞扬起来。其实被人关心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凤寒朔的担心,名安很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名安比谁都清楚,更何况这是一个多国并立的乱世。对于有才能的人,大多掌权者的心思都是既不能为我所用,那更不能为他人所用,最好的方法便是毁了。

不过,我名安又岂是那么容易受人摆布的吗?若是不长眼的惹到我了,那我也不会客气,名安眼里快速划过一道狠厉。

名安突然站定,看着前面挡路的马车,名安的眸光不禁变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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