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祁连日来都很正经,可是他一听到收尾这个词的时候,就半眯着眼睛啧啧两声:“真是头脑简单。”
不过我怀疑他眯着眼睛,可能是没有睡醒······
苏祁挨着将地上的人踢醒,我瘪了下嘴,对下属态度这么差,难怪会有人背叛。被踢醒的人睡眼惺忪地坐起来,看起来似乎毫不介意苏祁这样的做法,苏祁大概踢有一个人踢得有些重了,那人起来就踢了苏祁一脚:“你再这么踢我,小心老子也去当叛徒。”
苏祁在抽屉里拿出一沓纸,一边说:“你现在也踢了我,看来我也得考虑去当叛徒了。”
众人也笑,随声附和:“到时候我们第一个就把苏祁你给供出来。”
这情形分明像是相交笃笃的兄弟,我瞎了狗眼,还这么不看好苏祁。而且在被奸细出卖的这样敏感的时刻,众人还把这个当作笑料来开玩笑,却无一人会怀疑彼此。
我被他们感动得眼角都湿润了······
“你们能不能快点,公子在前面等着呢。外面的人都冲进来了。”
“我早出去一刻不就早死一刻嘛。担心小玉都不担心我。真是白对你好了。”我见苏祁又这样称呼公子,冷哼一声,心里也轻松下来,看他这样子看来这件事情需要解决的也不多了。
但是也不能独留公子一人在前面啊,我正待催促,苏祁将挂在墙上的剑给拿了下来,一边看着我说:“小玉剑法超群,要不要去前面看看?”
我向前踏了一步,想起公子说的话,知道自己这一时的好奇心,可能会让公子束手束脚的,也容易拖累公子掌控全局。于是抿唇摇了摇头:“你们快去吧。”可是我哪里知道,苏祁本身也只是和我说着玩玩儿的,哪能真带着我去。到时候若是局面失控,刀剑无眼伤到了我就不好了。
我看苏祁他们拐过长廊进了前院,这才往秦淮的房间去。在门口透过门缝看见秦淮正在给扶桑削梨子,扶桑倚在床上看着秦淮。秦淮不是抬头和扶桑说话,扶桑都笑着回应。
我抿唇想,这样真好。
不想打扰他们两个人的好时光,便坐到了池边的茶桌上。池水中依稀可见睡莲的根部,但是里面却是没有鱼的,大约是我来之前,做饭的护卫把鱼给捞起来吃掉了吧。毕竟又没有办法出去买菜,食物的供给有时候赶不上消耗的速度······
我学着公子的样子温杯,但是茶水已经凉了。我见旁边的小火炉没有熄,又已经将壶中的水煮得咕噜咕噜作响了,桌上茶叶罐子也在,便倾身将茶壶中的渣滓倒进了池边的石缝边上,而没有饮完的茶水带着细小的茶滓流到了石头的低洼处。我正欲起身,却看见低洼处的茶水里闪过一柄剑的模样。
我僵住了身子不敢动弹。我总算知道公子为什么要让我呆在秦淮身边了。我都忘记了院墙外没有护卫,外面的那些人随时都有可能翻墙进来的。
我一点武功都不会,自认敏捷程度及不上练过武功的人。斜眼看了眼已经煮沸的水壶,这么矮的炉子,我怎么在掀起来的时候还能注意到不让他的剑砍到我的手呢······
现在他这么小心翼翼,估计是以为我也是个绝世高手吧······
我决定把桌子掀到身后的人身上,说时迟那时快,叮的一声响,是铁器相撞的声音,须臾间就听见了咚的一声,溅起来的池水悉数浇在了我的身上。
我还没有愤怒地掀桌子,身后的人在片刻间就被制服了。救我的不是秦淮,是烧火做饭的护卫。他们没有烧火做饭的时候,都在辛苦地巡视府邸。
每次我感觉自己会死的时候,都会有人救我,生命中真是充满了悬念。
护卫将男子带走了,我也不怕打扰到秦淮和扶桑之间的你侬我侬了,马不停蹄地就跑进了房间。秦淮见我急迫地样子:“怎么了?”
“外面的人攻进来了。公子说可以收尾了。”秦淮一喜,让我照顾着扶桑,自己要到前院去。因为这里只有我和扶桑算是闲人,所以护卫便都守在了门外。我拉住秦淮:“公子让你呆在这儿。你走了,呆会儿又有人翻墙进来,我和扶桑岂不是死定了。”
秦淮思忖一番,执意去前院走了一趟才回来。我坐在安置在床边的榻上,一边啃着苹果一边问秦淮:“前面怎么样了?”
“还没有乱起来。嘉言这一次是想揪出幕后主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蛛丝马迹都寻不到。”
“那会不会没有幕后主谋?是这些人认为自己身家清白,没有什么可以被威胁的呢?”
秦淮摇了摇头,将扶桑的手放进被子里,回答我说:“如果没有主谋,那谁把······那个奸细藏起来的?”秦淮说到奸细的时候明显地停顿了片刻,歉意地看了一眼扶桑。我在心里叹气,秦淮大概是把现在情况的一切都归咎到了自己的身上。
如果他没有心慈手软放过那个奸细,他就不能像别人提供线索,“惘天”就不会暴露,扶桑一家就不会被灭门,资料也不需要泄露出去了。
如果他当时杀了奸细,我们现在应该在涪渚城的酒楼里吃肉喝酒。外面阳光依旧明媚,生活依旧平和。“惘天”则有条不紊地维持下去。
我却不这么认为,难道他心狠手辣了,我就能在下午这样的时刻吃到肉吗?
更何况,我始终认为,一件事情有因有果,它若是要发生,始终都是会发生的。不过是分在什么时候发生。而“惘天”这件事情,只能证明很多事情在发生之前就埋下了伏笔。追根究底,是秦淮为七叔洗刷罪名的时候,这粒种子就埋下了。这到底是谁的错,没有人能够说清楚。
若是七叔没有杀江世天,那么秦淮就不需要暴露“惘天”的资料。可是若是江世天不杀七叔全家,七叔不会杀他。追根溯源,这应该是江世天的错了。
我皱眉无奈地鄙视了自己一番,这都什么时候了,想的东西还这么乱七八糟的。这才说道:“你们一直都没有找到人,却在不久前竟然站出来信誓旦旦地把‘惘天’给捅了出来,的确很蹊跷。”
我听公子说过,“惘天”的线人都是培养出来的记忆力和洞察力超群的人,他们是能够接触到公子他们的,只要公子他们同意。这种可以直接接触到上层人的做法的确欠了妥当,但是从苏祁对待下属的态度来看,他们并不在乎这样的差距。
这也就说明了,他们都接受我和公子在一起。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我感激地看着秦淮,秦淮被我这样的神情惊着了。
毕竟我们从来都是互相折损对方的。我见他这样的回应,也觉得有些矫情和不好意思,瞬间就敛了神色。扶桑将见我们俩这样,躺在床上蒙着杯子吃吃地笑了起来。
笑得伤口疼了,又嘶嘶地叫了起来。
扶桑虽然阴郁了不少,也没有以前的活力,也消瘦了很多。虽然亲情和爱情是不一样的,自然也就没有办法比较。
失去了自己的家人。得到从前一心想要的秦淮的感情。
前者令人悲痛。后者令人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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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和苏祁他们在前院呆了将近一个下午,而后院却总有人想要进来杀个人了扬名立万。这些心肠歹毒的男人。
虽然我呆在房间里安然无恙,但是终于在第三个人被抓住之后,我忍无可忍了。扶桑想了个好办法,把那些人扒掉衣服只剩下**,然后吊在了院子里那棵高高的槐树上。
三个人穿着白色的**,双手被绳索捆绑着吊在书上,轻微摆动着。与掉光了叶子的遒劲的槐树相映成辉,日光暖暖地照在他们身上,寒风轻轻地擦过他们的身体。
这画面太美了。我不忍心看了。而墙外的人大约也是这样觉得的,竟然也没有再进来了。
而公子他们回来的时候,却丝毫没有得到幕后主谋的讯息。公子也是在调查中才发现这些人都与一个共同的人接触过,而那人是谁,却一无所知。
这个人像是会飞天遁地一般。
但是至少,这些人都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去了。而这正是因为苏祁走之前拿的那一沓纸。那是在场的那些人做过的不可告人的事情。
公子开门见山:“若是不离开,这些东西将会送到你们的仇家手里。”
这样单刀直入。如果是我,我会选择离开的。毕竟如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过今后被追杀,死无葬身之地的好。
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从这件事情的前前后后看来,这江湖中,果然是俊杰最多的地方。
第二天,鹿绥城中的“勇士”陆陆续续离开了。公子依旧吩咐人下去查那个神秘人的下落。
可是在公子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的时候,这个人却自己出现了。见到他的时候,我便明白,世间始终都在遵循因果这个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