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更加紧迫了。
那七人的死被归咎于“惘天”,武林盟主及各大名士被告知鹿绥城中发生的事情之后,浩浩荡荡地往鹿绥城来了。
我照顾着扶桑,秦淮则去继续和众人翻找浩如烟海的资料,从中整理出江湖人士许多重要的不为人知的额秘密。
他们会把这些重大的秘密誊写下来,同时送到这些人的手中,迫使他们退出这场围剿“惘天”的纷争,并带走自己手中所有的势力。
让他们要么维护“惘天”的存在,要么则保持中立。
而这些资料太多了,这么多的人翻阅,因为原本的资料仅有一份,必须保留,所以还要誊写,这是个费神劳力的事情。可我不熟悉江湖中的人,不清楚怎样的事才能压制他们,能威胁他们,所以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而颜家上下的人早就被遣散了,做饭烧菜都是一帮子男人,虽然味道还是可以。因为就我一个女子,就只得我照顾着扶桑。稍有空闲的时候,秦淮就会过来守着她,给她喂水喂药,细致体贴却又寡言少语。
扶桑浑浑噩噩地睡了两天才醒来,而这一天原本正往鹿绥城赶来的武林盟主一行人却折返回去了。这个消息传到那些苦苦期盼有人来领导着正大光明灭掉“惘天”的江湖人,顿时怒骂声一片。并且在同时,呆在鹿绥城的那些声名显赫的武林高手也离开了。
一时间,便群龙无首了。
这些人,人人都想摧垮“惘天”,但他们也深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谁打头阵,今后“惘天”的残留势力就会对准谁。
毫无疑问,他们都是收到了属于自己的秘密。
这江湖中,真的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
那些想要剿灭“惘天”的人,在自己肮脏的过往面前,低下了高贵的头颅。资料库不是他们能找到的,这段时间以来,各方势力都在搜寻资料库的下落,可是始终一无所获。而一旦公子他们丧命,恐怕他们曾经做过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将要被袒露出来,到时候的仇家追杀,千夫所指,名利俱失,只能算作是自作自受。
那些人,都是权利、名声和利益的奴隶。他们虚荣又渺小,无力反抗这样的主人。他们要么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要么就是为了借剿灭“惘天”在江湖上声名鹊起,得到地位。
对公子他们具有威胁性的人相继退场,他们均对“惘天”的事情闭口不谈,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撇清自己参与的这次纠纷。看到这样的状况,虽然不耻他们的作风,但是心里却松了一口气。苏祁等人绷着神经忙活了这么久,事情告了一个段落,当机立断就在书房里横七竖八地睡着了。
大约是事情拨开云雾见月明了,天气也变得暖和了一些。连着下了两天的雨,又阴郁了一天的天空,今天出了个暖洋洋的太阳。院里低矮的草木带着被雨水洗刷后的清新在暖暖的日光下伸展了枝叶。池塘里的水都泛着波光。
公子在池边慢悠悠地给自己沏了壶茶,见我在秦淮门外听壁脚,便对着我招了招手,我见公子要说话的模样,赶紧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因为扶桑还不能下床,秦淮呆在一边陪着她聊天,吃水果,还给她讲笑话。我偷偷听了一个,整个人听得一哆嗦,内心狠狠地嘲讽一笑。但是里面两个人却哈哈大笑。我嫌弃地离开了门前,去坐到了公子的身边。抿了口茶,心血来潮地对公子说:“公子,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面前面若冠玉,就是气色不大好的公子不置可否。
我清了清嗓子,绘声绘色地说:“从前有个叫卖糕点的人,声音特别的低,特别地哑。于是,就有个人问他:‘你这是怎么了?’。那个人就说:‘我只是太饿罢了’。于是又被问:‘既然饿了,为什么不吃这糕点呢?’,那人回答:‘是馊的。’。”
公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愣住,难道真的是我笑神经长得不一样吗?!我不甘心地问:“好笑吗?!”公子摇头:“笑话本身倒是不好笑。你挺好笑的。”
我是学着秦淮将笑话的声音讲的,一听公子这样说,恍然大悟:“难怪扶桑笑得那么开心,看来是觉得秦淮好笑了。”我咂咂嘴,问公子:“那秦淮笑什么?难道他被自己的笑话打动了?”
公子正撑着头闭眼小憩,维持着姿态动也不动地回答我:“大约是因为扶桑开心吧。”
因为扶桑开心而开心······我抿唇悄悄地看公子,我也会因为公子开心而开心。
我是因为喜欢公子,那秦淮也就是喜欢扶桑了······
“可是秦淮之前不是不喜欢扶桑追着他吗?”
公子睁开眼睛,将我的凳子往他的身边拉了一些,看着我揶揄地笑着:“有些人不是这样子吗?在身边的时候擦觉不到,分别之后才清晰地明白。朝夕相处根本理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反而对方不在身边才意识到这个人对自己的重要性。”
这种笑是什么意思?是在说我吗?可我不是这样的,是莲映说起的时候我才察觉到的。离开公子的时候,我的确想念他,希望早早见到他。可是那个时候我并不明白自己这样的感情是喜欢公子。
我想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之前背到的一句话,便说给公子听:“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公子眸光深深地看着我,脸上的笑意温润胜过阳光,他声音轻缓:“没错。看来我不在的日子里,书还念得不错。”
我正要接话,公子眼神一冷,左手将我往后一拉,与此同时,右手就将茶杯往左边掷了出去。青瓷茶杯碰到擦过剑鞘的声音打在了刚探身在墙头的男子身上,一声闷哼,同时还有几声衣服摩擦空气的声音。看来是落下去的时候在空中翻了几下才落地。
公子施施然地再倒了一杯茶,“自不量力。剑上的宝石都反光了。”
我惊诧公子扔出去的杯子竟然这么直接有力,简单粗暴。,吞了下口水:“大概······还是个新手吧。”而且还是个有钱的新手。
这个人不是第一个妄图潜进颜家刺杀公子他们的人了,当然也不会成为得逞的那个人,我想,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毕竟,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这些人都涉世未深,以为除掉公子和苏祁就能名震江湖了,但是其中的利害关系却从不考虑。
但是今早消息一出,公子便将颜家周围的护卫全部撤离了,否则哪有这么容易攀墙头。
还留在鹿绥城的许多人都妄图依附声势庞大的人铲除“惘天”,好在江湖谱上占有一席之地。可惜他们的算盘都打得都不及公子精细,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失败了。
公子听了我的话笑了一下,这件事情前前后后耗费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可是却在一夜之间就化险为夷了。我心里不禁涌起重重疑惑:“之前为什么不用这些资料呢?早这样做我们就不用这么担惊受怕了。”
“这些资料不能轻易外泄。‘惘天’只是记录,而不能成为称霸武林的工具。若非迫不得已,我也不会用这样的方法。”
这般详尽的资料,势必有庞大的错综复杂的人脉网。这么多年都一直隐秘地潜藏在江湖中的“惘天”却突然被人昭告天下,像是在黑暗中生活的动物被人猝不及防地曝晒在了烈日下。在听公子说起的始末中,我才知道是在襄城的线人中出了三个奸细。在公子还未回到鹿绥城的时候,他们用了各种方法笑出江湖中对“惘天”的传闻,散出假消息,让参与“惘天”的德高望重的人物出面消除流言。并且在同时寻找散步“惘天”存在的人,还有那个出卖了组织的线人,可是却一无所获。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而且没过多久,“惘天”中的人小部分人就被牵扯了出来,悉数被人灭门。而扶桑一家,就是其中之一。
太阳虽然暖,但是我却觉得身上有些冷。
而这件事情事实上早就有了端倪。
在花会时,秦淮要赶去襄城,就是为了将背叛“惘天”的三个人灭口,而面对第三个人的时候,秦淮心软了。所以后来事情渐渐脱离掌控,公子才在襄城逗留了几天。
我猛然间想起,那日刚到襄城是,苏祁不由分说地带我去看浑浊的湘江,回来时却见公子立在客栈门边,像是送走了什么人的模样。
我听着公子一字一句说着,突然听见前院的大门轰然打开的声音,公子将茶水泼到了旁边的池塘中,嘴角带着冷冷地笑意:“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池水翻开一股一股的水波。
“淮楚,去书房叫醒苏祁。就说该收尾了。”公子静如深海的眸子藏着冷意,平和的神色却威严十足,我心头一震。
不是害怕,只是震动。
“秦淮就不必叫了。你等会儿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来,乖乖的和秦淮他们呆在一起。”我抿唇重重的点头,公子拍了拍我的脑袋。
公子的身影已经没进了过廊的拐角,我才往书房跑去。
今天日头虽然很高,但是并不热。池子里的水纹慢慢地收拢,青瓷杯在阳光里闪着细碎而又耀眼的光。
日朗风清。
仿佛一切都将迎来新生,仿佛一切都将平和如初。
这一切,仿佛真的要彻底结束了。